第21部分(第1/4 页)
医院的走廊不宽不窄,但采光性不够好所以有些黯淡。墙的下半是墨绿,上半及天花板是雪白,中间没有丝毫的过渡,刚开始时看着特别突兀,但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和往常一样扭转把手,推开病房门走进去,但走到一半黑眼镜忽然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顿住了。
此时正值初夏,午后的阳光不咸不淡刚刚好,撒在窗外新长了嫩叶的梧桐树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般明媚。
病房的窗户向阳,采光很好,整个房间都被笼罩在淡淡的金色光芒中,轻飘飘的尘埃悠然扬起,如同缩小版的云,优雅干净。
病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这会儿自个儿拔了呼吸罩,斜靠在床头看向窗外。
微风稍暖,透明的空气牵起米色窗帘的裙摆,亦拂起那人额前细碎的发丝。
这本该是一副美人初醒的图,却由于解语花浑身都是绷带纱布的模样给生生毁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栽在了那堆乱七八糟的管子上。
但看到这一幕,黑眼镜仍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向前走了两步,试探性地叫了声。
“花儿爷?”
声音有些低,像是怕惊扰了眼前的梦境。
解语花回过头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回来了?”
——是同往常一样的清凉嗓音。
大概是太突然了黑眼镜竟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嘴角的笑万年不变,此刻却显得有些呆。
但随即他就像疯子一样,三步并作一步冲过去抱住解语花。
纵使中间隔着道道管子硌得人很不舒服他也不管,只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对方,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不肯放手。
解语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愣怔了一瞬,全身有些僵硬。
他略微侧过头,不去看黑眼镜的脸,良久,才翁里翁气地道一声:“你弄疼我了……”
……
其实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至少在后半部分,解语花是有听觉有触觉有意识的。
只是,这具身体就像除了五感其余都不属于他一样,不论他费多大的劲儿,都动不了一个手指头,或是眨巴一下眼皮,也就无法向外界说明他的意识其实已经醒了。
所以,解语花就只能任由黑眼镜在自己耳边说些有的没的,也只能任由他为自己洗脸擦身按摩腿脚。
即便被对方的调侃气的发毛,也不能发表看法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他暗自在心里下了无数次决定,等自己醒了一定要把那黑瞎子揍一顿丢出去喂狼。
奶奶的,仗着爷不能动就得寸进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
但是同时,解语花也感到非常惊讶,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坚持那么久。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内,解语花感受出的接触到自己的人,除了医生护士就只剩了黑眼镜,再没有别人了。
这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道上的人这种时候不来落井下石就算够仁慈的了,要来帮他那简直是白日做梦。
可黑眼镜这人是怎么回事他却更加弄不明白了,一天到晚基本上都守在自己旁边做些保姆才做的事儿,不嫌窝囊,不嫌狼狈吗?
况且时间还那么长,对方却丝毫不感到厌倦,反而乐在其中,这样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然而,真要说起来,称自己心里一点感动都没有,那绝对是假话。
毕竟从小到大,所有对自己好的人都是有目的的,所以他才会感到人心的世态炎凉,才会对那些人的去留感到毫无所谓。
可眼前这个人却不,明明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醒来,明明作为和哑巴张齐名的黑瞎子身价万千,却跑到这个语言不通的美国佬的地盘上来照顾自己。
两个月不知未来如何的光阴,六十多天唯一相依的光阴,足够可以改变一个人了。
包括那个性子薄凉的解当家。
更何况,不管解语花外表上是怎样的冷冽无情,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受伤,也会疼,也会心动。
想到这里,他抬起自己还插着输液管子的手,回抱住对方,头埋进黑眼镜的肩膀,闷闷轻轻地道了声:“谢谢。”
……
不论多么坚强的人,当他面临着成为植物人的危险,目不能视,手不能移,而空有思想的时候,当他面临被整个世界背弃遗忘的时候,当他面临无穷无尽的黑暗与静寂如死亡的时候,也都会感到恐怖,都会感到抗拒,都会感到绝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