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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他也会在家里见朋友,谈些时局政治之类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字眼里常常夹着些什么“三民主义”、“共产主义”,又是什么“自由进步”、“科学救国”,要么,便大声背诵:“一个幽灵,一个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走……”每当这种时候,他的表情就很激动,眼神里有令她恐惧的燃烧与热烈,同时,又充满了为她不解的深刻忧伤。于是她也觉得忧郁,并且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为难之处。像他这样的人,高贵、博学、健康、富足,应有尽有,并且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又有什么愁烦是不可解决的呢?他的深度和气度其实并不是她所能理解和体会的,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对他的崇敬爱慕。事实上她早已将他神化,崇高圣洁得甚至没有了瑕疵,也就一并隔绝了男女之情。男女之情。心爱一惊,背上冷汗沁出。怎么可以怨尤?她来到今世的理由,不就是为了大少爷,为了她迟醒的男女之情吗?整个前世,她活在懵懂之中,至死方明晓爱的真谛。于是,她穿越阴阳生死来到人间,就是为了同他重圆南柯梦,再续前生缘。她爱他。无论他是大少爷还是克凡表哥,只要他还是他,她便会爱得义无反顾。爱他,是她的使命、目标以及全部的生存意义。心爱流下泪来,泪水落在风里,不等吹干,又有新的泪落下来。这时候,她听到身后有说笑声,好像是表哥和小慧。她本能地躲在一丛绿色植物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不愿意让自己的失意落在小慧的眼中吧!明明是表哥的脚步声——即使夹在千军万马中,她也可以分辨出他的所在——可是,他们停下来,却再没有任何声音。心爱觉得奇怪,轻轻拨开芭蕉叶向外看。天哪,她看到了什么?表哥和小慧竟然在接吻!这是他们的初吻吧?热烈,笨拙,羞怯,而充满探索性。“哦,克凡……”她听到小慧这样叫着表哥的名字,而表哥在回应:“慧……”后面的话被新的吻代替了。一对年轻的小恋人鱼儿一样又吻在了一起。心爱只觉得喉头一腥,全身的血都在翻腾上涌。离别的忧伤已经让她不堪重负了,而他,还要给她如此新鲜的刺激。仿佛有一柄锐利的尖刀破空而来,直插她的胸膛,而他还要微笑着握住那刀柄,将刀尖推得更深入一些。疼得泪也流不出。她嗅到浓郁的血腥味绕树而来,不由自主地将双手扣紧。“喵呜——”一声锐叫,波斯猫的利齿恼火地嵌进心爱的手背,她的手一松,那只猫再度自她怀中惊惶逃逸。“心爱?”是表哥惊讶而羞涩的呼声。“咪咪——”是小慧气急败坏的叫声。然而心爱一概听不见。她亲眼看到了大少爷最直接的背叛。她为了他从生到死,死而复生,只是为了要同他在一起,而他,却要在她的面前,血淋淋地与别的女人拥吻!十四岁女孩的单纯,四十岁女人的妒忌,同时在她的身体里交织迸发。那一种痛楚的力量,令她难受得百死莫赎。她真希望在这一刻死了,不要见到这一幕。虽然一直都知道表哥花心,小小年纪便风流自许,可是毕竟当他年纪轻,只是个孩子,不与他计较。然而现在,他竟然同别人亲吻。那分明是一个大男人了。她看到他唇上软软的绒毛,哦,他就要长成一个大男人了,他与别的女人亲吻,恋爱,并将结婚生子,白头偕老。那么,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欺负我的猫!”小慧去而复返,指着心爱质问,“你把我的猫找回来!”克凡脸上的红晕未退,还在被初吻陶醉着,见不得小女友受一点点委屈,忙拥着她的肩嘘寒问暖:“小慧,怎么了?别急,慢慢说,怎么了?”“她欺负我的咪咪。”撒娇是女人的天性,小女生借题发挥地娇呼着,“她把咪咪打跑了。我追也追不回来。我不管,你要赔我的猫。”“好,我赔,要是找不回咪咪,我找十只波斯猫来赔你好不好?”克凡眉开眼笑地哄慰着,分明是在享受这个游戏。“我才不要别的猫,一百只猫也比不上我的咪咪。”小慧不依不饶地撒着娇,在克凡的怀里扭着身躯,“我要她赔。你问她,她怎么着我的猫了?你问她。”“心爱,你干吗欺负小慧的猫?”克凡鹦鹉学舌般地重复着。心爱紧抿着嘴,生怕一张开就会吐出血来。怎样的羞辱——竟然向一个哑巴问罪,他要她怎样答他?她看着表哥,想要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看在他心里,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分量?他是大少爷的转世哦,怎可以对她没有一丝半毫的怜惜记忆?然而克凡根本不看她。克凡的质问只是一种姿态,为小慧做的一场秀。他明知道表妹不会说话,不可能回答他,他安心冤枉她,坐实她的罪。他质问了她,便是在指责她,斥骂她——以此,来讨好小慧。他拥抱着小慧,哄着,劝着,逗着,眼里全然看不到其他的人。他从来都没有当心爱是一个有血有肉知冷知热的正常人。她不会说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