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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放,”二蛋抢先把鞭炮插在雪里,那炮儿比我的大些。他熟练地点着炮捻儿,闪到一旁捂紧耳朵。“邦——”一声,家雀扑楞楞地飞走了,雪地上崩起一个深深的坑儿,周围散落着崩碎的纸片。“我来放,”拴柱哥把一个小炮插在雪地里。那炮个儿不大,比我手里的都小。然而,点燃的小鞭炮发出的声音也挺响,纸也崩得挺碎。我将自己的小鞭炮也插在雪地里,用香火去点炮捻儿。一下,没点着,第二下,也没点着,终于壮起胆子才点着了炮捻儿,然后跳到远处,捂紧了耳朵。
等待,耐心的等待。
二蛋走上前去,将鞭炮用脚一踢。“这破鞭,熄捻了。”我拾起没了捻儿的炮,装进了衣兜里,放着滋花玩,然后又点燃手中的另一个鞭炮。
二蛋站在点燃的鞭炮前,也不捂耳朵,也不怕崩他一身雪。“哧——”小鞭炮冒了一股子青烟,熏化的雪黑糊糊的。“打筒子喽——打筒子喽——”孩子们的叫喊声像一根根银针刺在我不甘示弱的心上。我又把手里的两个鞭炮都点着了,可是,父亲买回的鞭炮偏偏不给争气,不是熄捻,就是打筒子。
我当时觉得寒风是那样刺骨,太阳是那样暗淡,大地是那样凄惨。我冲出人群,头也不回地朝家跑,像被咬败了的狗一样狼狈。孩子们的嘲笑声仍响在我的耳边。
我回到家里,发疯一样将炕席底下的鞭炮翻出来,三把两下,扯了个稀烂,统统摔在地上,然后趴在炕上,呜呜地哭起来。
父亲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副悔恨交加的样子。
“哥,你别哭了,我不要你炮了。”盼福像个懂事的大孩子,为我擦着鼻涕和泪水。
盼福越是哄我,我哭得越是伤心。
我恨过年,它给有钱人带来的是欢乐和享受,给穷苦人带来的却是痛苦和悲哀。
万各庄 十五(1)
我从小喜欢热闹,害怕孤独、害怕寂寞。
夏日的夜晚,屋里热得像蒸笼,进去就是一身汗。用半湿不干的蒿子熏半天,屋里的蚊子还是嗡儿嗡儿叫。又热又咬,不困急了实在无法入睡。我那时常搬个小板凳,跟父亲或爷爷去大槐树下纳凉。树下常常聚集好多人,像戏台底下一样热闹。人们摇晃着蒲扇,毫不顾及地打开自己的话匣子,东家长西家短三只蛤蟆六只眼的胡侃一气,何大嘴——何福贵的爷爷为自己说媳妇的故事就是从那里听来的。
何大嘴要过饭砍过破头,上过京下过卫,卖过书拉过牲口,是当时万各庄上见多识广的一个人物。因为能说会道,人们送他外号“何铁嘴”。他住着三间土坯房,种着十来亩好赖地,家里有个老爹,老爹腿脚落下过毛病,农活几乎都干不了。由于是穷门小户,何大嘴二十几岁仍是光棍一条,媳妇没有个着落。
那年的春天,何大嘴给人扛活儿回来,让当门家族的给做了两床新铺盖,说五天后结婚。人们没听说谁为他做媒,也没听说他订亲,几乎不相信是真事,甚至他爹都说他瞎咧咧。何大嘴说:“我自己的媒人,你们到时候瞧一出好戏吧。”五天后,何家贴上大红喜字,蒸出两锅馒头,置办了两桌酒菜,门前从没有过那么热闹,村人都想瞧个稀罕。送亲的轿子进了万各庄,迎到何家门前。自称媒人又是新郎的何大嘴不慌不忙迎上前去,对送亲的老汉说:“岳父大人,小婿有礼了。”老汉看上去挺厚道,当时被叫懵了,回过味儿来后,话都说不成一句:“你……”何大嘴指着三间破坯房说:“请吧!这就是小婿的家。”老汉拉起刚下轿的女儿就要往回走,何大嘴不急不火阻止道:“且慢,岳父大人,当着众位父老乡亲,咱把话说明了,我要说了谎话,你把闺女领回去,我无话可说;如果我说的全是实的,闺女乖乖留下。”老汉说:“行。”何大嘴说:“我给你闺女介绍个婆家,人吗,看见我就看见他了。没错吧!我和他是一回事。”老汉问:“你那三间砖房呢?”“我当时是说三间房脚下是砖的,谁家房的地基不是砖的?”“你那一顷麦子?你那两匹马呢?”“唉呀呀,是您老又理解错了,麦子顶苘,俩马一个做活的,一点不假,不信问问老少爷们,谁不知我家二亩麦子顶块苘地,我爹叫马,老得干不了活,爹是老马,我就是年轻的马了。”何大嘴说的老汉哑口无言,众人又劝说老汉一番,老汉才将闺女嫁给何大嘴。
女人为何大嘴生下两个儿子,老大何茂荣说精不精说傻不傻,蠢笨得耕耩扬场打筛子使簸箕等稍微复杂的农活都干不了,只能干拉耠子拉耧掘地拔麦子等极简单的农活。老二何昌荣从小聪明乖巧,富有心计,深受父亲的宠爱。何大嘴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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