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部分(第1/4 页)
①凯特(Cad),凯蒂的简称。
②意思是有意跟他疏远,显示自己的蔑视。她年纪相仿的黑妇人平静地探出头来瞧着她。“你是弗洛尼,对不对?”图书馆员说。“你不记得我啦——我叫梅利莎·米克,是从杰弗生——”
“记得的,”那黑女人说,“进来吧。你是要见妈妈。”于是她走了进去,那是一间老黑人住的洁净然而东西塞得满坑满谷的卧室,里面有一股子老人、老太太、老黑人的气味,那个黑老婆子本人就坐在壁炉前一把摇椅里,虽然是六月,这里还微微地闷着一堆火——这个过去身量高大的女人穿了件干干净净的褪色的印花布衣服,头上缠的头巾也是纤尘不染,她那双眼睛已经模糊昏花,显然没有多少视力了——图书馆员把那张卷了角的剪报放在那双黑色的手里,这双手倒仍然很柔软、细巧,好象她三十岁、二十岁甚至十六岁时的一样,黑人妇女的手都是很经老的。
“这是凯蒂!”图书馆员说。“正是她!迪尔西!迪尔西!”
“他说什么来着?”黑老太太问道。图书馆员一听就知道她话里的“他”指的是谁,老小姐倒也不感到意外,那黑老婆子不仅料到她(图书馆员)会明白自己所说的“他”指谁,而且还马上猜出她已经把图片拿去给杰生看了。
“你还猜不出来他会怎么说吗?”她大声嚷道。“他了解到她处境不好时就会说这是她,即使我拿不出照片给他看他也会那么说。可是一等他知道有人,不管是谁,即使仅仅是我一个人,怎去拯救她,他就改口说那不是她了。可是这的确是她!你看呀!”
“你瞧我的眼睛,”黑老太太说。“我怎么能看清照片呢?”
“叫弗洛尼来!”图书馆员喊道,“她会认出来的!”可是黑老太太已经在把剪报照原来的折痕仔仔细细地叠起来了,她把纸片递还给图书馆员。
“我的眼睛不中用了,”她说。“我看不见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六点钟的时候她在人头攒动的长途汽车终点站挤来挤去,那只包挟在一只胳膊底下,来回票撕剩的那一半捏在另一只手里。她被每天周期性的乘车高峰的人群挤上了暄闹的站台。搭车的人里只有少数是中年平民,绝大多数都是兵士和水手,他们不是去度假、去送死便是去找那些没有家的年轻女人,那是他们的伴侣,这些女的两年来如果运气好就在火车卧牢与旅馆里过夜,要是运气不好,就只好在坐铺、长途汽车、车站、旅馆门厅、公共休息室里对付一宿。她们仅仅偶尔在慈善机关的病房里让孽种呱呱坠地以及被管察局拘留时滞留几天,别的日子她们总是不断地兼程赶路。老小姐好不容易挤上了车,她个子比谁都小,因此她基本上是脚不着地,直到后来总算有人(是个穿卡其军服的男人,她看不出是怎样的一个人因为她早已眼泪汪狂了)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将她抱起来,按在窗边的一个座位上。她仍然在不出声地哭泣,但是心情好了一些,已经在望着窗外往后飞掠的街景了。过了一会,汽车把城市抛在后面,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回到家中了,可以平平安安地在杰弗生镇生活下去,尽管那儿也有种种不可理喻的澈情、混乱、哀伤、愤怒与失望,可是在那儿,六点钟一到,你就可以用一幅布把这种种生活蒙起来。即使是一个小孩也可以用他那双力气不大的手把这包东西放回到那只安静、永恒的架子上去,放回到它那些毫无特色的同类物品当中去,然后转动钥匙把它锁在贮藏室里,让自己可以安度没有梦的整整一夜。对了她想,一面不出声地哭泣着就是这么回事她①不要看这张照片她知道不管这是
①迪尔西。不是凯蒂反正凯蒂并不需要别人的拯救她①已经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拯救的了因为现在她能丢失的都已经是不值得丢失的东西了
杰生四世从在柯洛顿之前的祖祖辈辈算起,他是康普生家第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并且由于他是个没有后裔的光棍,因而也是最后的一个。他性格里有讲逻辑与理性而富有自制的一面,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个古老的斯多噶派传统的哲学家:他完全不把上帝这样那样的教诲看在眼里,考虑的仅仅是警察会怎么说。他暗中敬畏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给他做饭的黑女人,从他生下时起她就是他的天故,从一九一一年那一天起更是成为他的死敌,当时她也是光凭着自己的洞察力,觉察出杰生反正是拿小外甥女的私生女身份作把柄,在对孩子的妈妈敲榨勒索。杰生不仅与康普生家划清界线独善其身,而且也独树一帜,与斯诺普斯家族②争雄斗法,从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康普生和沙多里斯这些古老的世家衰微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