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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塔格的另一个神明是利奥·斯特劳斯。他是欧洲犹太人,一九三二年离开德国,以逃离即将到来的种族灭绝大屠杀。他在法国和英国稍事逗留后,于一九三八年定居芝加哥。他表现出一个大师的风范与神秘,而这正是桑塔格日后在自己的生涯中极其夸张的仿效之处。“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在我的课堂上,'马丁·海德格尔'这个名字不会提到,他当然是绝对的无可比拟。现在,我们可以讲柏拉图的《共和国》了。”学问深奥的斯特劳斯身边开始围起了崇拜者。他给哈钦斯的经典选读课程以其所能得到的最有力的哲学支持,从而给予学生们不断研读的深刻理由——不仅仅是掌握(master)思想,而且要成为大师(master)。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迈向更美好的生活(5)
尽管桑塔格没有选上《人文科学》(I)和《人文科学》(II),但终究还是都旁听了。同时,她选了《人文科学》(III),讲授这门课的教授将会对她的文学感受力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第一天上课,他把自己的姓——“伯克先生”——写在黑板上,接着便开讲他分析文学文本的方法。他讲的内容桑塔格听来很熟悉。课后,芳龄十六、腼腆的苏珊·桑塔格——她难得走近教授——小心翼翼地问他能否把名字告诉她。他问她为什么必须知道。她说因为她猜想他可能是肯尼思·伯克。大吃一惊的教授想弄明白她是怎么知道他是谁的。是这样,她已经看过他的著作,它们是《永恒与变化》(一九三五)、《文学形式的哲学》(一九四一),以及《动机的文法学》(一九四五)。“你真的读过?”他显然就讲了这么一句话。伯克不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即使是芝加哥大学那些早熟的学生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她竟然看过他的书,这对他们俩来说,都不啻是“一个奇迹”!
正如多年后伯克对文学评论家斯坦利·埃德加·海曼所解释的那样,他发现了一名成长中的天才。他为桑塔格而感到自豪,其程度远远超过他在“他教过的最好的学生”身上发现的他本人的影响。苏珊后来在他班上花了几乎整整一年的时间,全身心投在约瑟夫·康拉德的一部小说——《胜利》——的评注上,“逐字分析,逐个意象解释”,陶醉极了。伯克送给她一本自己的小说——《迈向更美好的生活》。这部小说提出自我指涉的小说理念,是一部关于小说创作及其作家意识本身的小说。
但是,伯克不仅仅是教桑塔格,他还培养她对文学生活的设计。她后来讲到,他告诉她“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他在格林尼治村与哈特·克莱恩和朱娜·巴恩斯合住一栋公寓——你可以想象那对我有多大影响”。她与伯克的联系不同于她对托马斯·曼的访谈,而是使得她头脑里的文学图书馆变得伸手可及,非常直接。尽管伯克在芝加哥大学是一名学者,要发挥学术作用,但实际上,他只是那里的一名访问学者,不需要有学位,属于十年后桑塔格渴望成为的那种自由(撰稿人)知识分子。他是那些创造了“纽约作为一个抒情现代性和行走的都市传奇之城市理念”的作家之一。而且,他打通了后来桑塔格也希望打通的领域:“他既是政治的,又不太政治;他还热中于欧洲最新的美学讨论。”他是桑塔格的生活中第一个能平等地与女性生活和工作的男人,跟她讲自己如何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盛行于格林尼治村艺术圈子中激进的女权主义人物轻轻松松打交道的过程。成为社会主义者、女权主义者和艺术家——这三者原来是可以合而为一的。
然而,这种结合并非没有冲突。像伯克一样,桑塔格也寻找一种合成——即评论家克里斯蒂娜·斯坦塞尔所谓的“为艺术而艺术与为政治而艺术之间、正在寻求现代主义运动制高点的美学主义与越来越多地控制着仍旧是左派作家的说教和意识形态诉求之间的第三条路”。
因此,伯克是以一个公共文学知识分子所经历的令人激动、然而也令人胆怯的生涯那种令人敬畏的形象出现的。当然,作家桑塔格要运用斯特劳斯和伯克这样的教授所教的东西,为时尚早,更别提将自己塑造成独立自主的“文学发动机”了。像斯坦纳一样,桑塔格也发现芝加哥大学的学习让人忙到废寝忘食的程度。她没有时间创作,也没有什么论文可交。试题都是单项选择,但是,每项选择都是最高级别的知识挑战。纳德·罗森海姆——教桑塔格《人文科学》(III)的一位三十二岁的教授、退伍军人——提供了一个例子:“以下关于奥斯丁《爱玛》的说法中,代表典型的柏拉图立场的是——”
迈向更美好的生活(6)
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