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1/4 页)
而这对于陆尽封来说,这个孩子,是唯一愿意和他玩耍的人。
“呐呐,父亲说你从前是孤儿?那你以前是怎么生活的呢?”陆尽封蹲在地上,两只手中正在熟练地折一只逐渐成型的草蜻蜓,那是他唯一会的一样事情。
那个孩子不说话,漆黑的双眼望着他的背后,那里,站着陆尽封的父亲,陆家家主。
“你怎么不说话?”陆尽封奇怪的抬眼问他。
“还能怎么生活,吃饭喝水睡觉,怎么能活下去就怎么生活。”他没有感情的说。
草蜻蜓已经折好,陆尽封隔远了在阳光下仔细地看,折的还行,开心的笑了出来,将它转手送给了他,“呐,送给你。”
他被动的拿在手里,其实他不喜欢这种东西,开始是绿色的,很漂亮,可是时间久了,就会没有生命,开始枯萎,掉色,泛黄,风干,一捏就碎,脆弱得没有什么能保护好它。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你叫什么名字?”陆尽封问。
他低头看手里的绿色,“方书明。”
佛书阅万,吾心澄明。
我叫,方书明。他如是说。
“我叫陆尽封,尽是无尽的尽,封是封存的封。”他笑起来,刺眼的阳光下,刺眼的笑。
陆、尽、封,他不知道,这从来不是一个值得欢笑的名字。
并不需要介绍的,他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很早很早,在心脏里,反反复复用最锋利的刻刀刻了千百遍,所以,每喊一遍他的名字,鼻息之间,都充斥着令人欲呕的血腥臭味。
那时的陆家庄,人员众多,老祖宗也尚还在世。
那是一个长相慈祥的老人,独居在陆家庄最偏远的院子,不允许家主的探望,只准许了两个孩子偶尔去陪陪她。
一个,自然是陆家唯一的子孙,陆尽封;另一个,却是在外捡来的孤儿,方书明。
老人很爱笑,会缝样式简单漂亮的鞋子,她只做给两个孩子穿,认认真真的,一针一线,掌着昏黄的烛光,那双鞋,全是那个老人最赤诚的爱。
陆尽封会穿在脚上,出去走一圈,就被弄脏,他的娘亲蓝夫人就会把它丢掉,重新给他买,陆尽封大哭一场,跑到老人身边,老人会笑着安慰他,再给他做一双。可是,直到老人去世,陆尽封也没有完整干净的保存好一双老人做给他的鞋子。
而方书明不同,他从来不穿老人做给他的鞋子,崭新的放在箱子的最底层,好像连见都不想多见一眼,眼中浓浓的阴沉,自他少时,就已经深深刻进了骨子里,剐都刮不掉。
老人很多事都明白,只是不说,层层皱纹的脸上永恒的维持着笑,在她还有力气的老年,她只做了这么几件事。
一件,软声安慰哭泣不止的陆尽封,给他唱她会的那些好听的童谣,哄他欢笑,哄他展颜。
一件,让方书明进自己的佛堂诵读佛经,她每每伴在他身边,看他状若虔诚的小声喃语,然后方书明诵读完毕之后,她都会对他说一句:放下,放下。放下?方书明自胸膛里浅声地笑:刻进骨头里的东西,你倒是教教我,该怎么放下?
一件:无论春夏秋冬,不停,不停的,给那两个孩子做鞋子,即使她知道,她做的东西,从来没有人珍惜,从来从来。
陆尽封十六岁那年,家主给他安排了婚事,是这条街的尽头,一个小商户的女儿。他从来没有见过她,更莫谈感情。得到消息之后,他跑去找方书明,眼眶里的水雾消散不掉,方书明看着他,说:“我打听过了,那是个温柔娴淑的女子,为人极好,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是同意了。眼泪瞬时就落下来,陆尽封大声骂他,骂了什么他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时他难受得不能呼吸,胸腔里苦涩不能释放,他紧拽着胸前的布料,好似痛苦不能自已。
“方书明你明明知道……”他挣扎着要说什么,可他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要他知道什么?
他知道的,你不知道;你知道的,他全都装作不知道。
方书明站在门里,眼中情绪千年如一,他说:“你已是个男人,将要有妻子儿女,还这样爱哭,怎么成事?”
听出他语中嫌恶,他一时怔楞,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硬生生忍住夺眶而出的湿意:“你这是……嫌恶?”
方书明关了门,声音自门后传来,冷漠的感情:“何止。”
远远不止,陆尽封,那怎么能是嫌恶,连一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