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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乾看下去,见他消瘦了许多,肌肤却是褐色中透着苍白。此时他虽是仰头上望,气势上却仿佛是在居高临下地俯视,有股凌人的威势。
二人对视片刻,淳于乾只觉得心潮澎湃,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宁觉非神色自若,既无骄矜得意之情,更无幸灾乐祸之意。他从容不迫地对上拱手一礼,朗声道:“北蓟神威将军宁觉非,见过南楚皇帝。”
淳于乾还未说话,一旁的孙明昶怒道:“住口,你一个番邦小将,参见我天朝皇帝,居然不下马跪拜,竟尔在那里哓哓于口,可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
宁觉非这下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古代名士了,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放下了手,微笑道:“孙大人颇有气节,在下佩服。贵国皇帝并不是我的上,我的尊,宁某对之见礼,已是尊重。孙大人,南楚顷刻将亡,还请你节哀顺变,勿再激怒于我。你身为相爷,应为城中百万生命着想。你若想自尽殉国,宁某不阻拦,不过,你若想激我北蓟铁蹄踏平临淄,与你陪葬,却未免失之愚蠢,过于残忍。”
孙明昶登时气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你……你……一派胡言。”
章纪看着宁觉非的笑脸,心中感慨万千,忽而又有些不安。他一直忘不了曾经与城下这个少年度过的那些美妙夜晚,却又怕那个人心里也会念念不忘,会向他报复曾遭受到的屈辱。北蓟一向有豺狼之性,吞并南楚之后,他章纪一族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此时朝中那些年轻的将领已都跟着游玄之,踊跃上了战场,留下来的大多是迂腐文臣,精通的是明哲保身之术,相互倾轧之策,此时看着宁觉非的从容气势,看着城下北蓟骑兵的威风赫赫,全都呆若木鸡,不敢吭声。
淳于乾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红马上的少年将军,虽然离得远,但他似乎清清楚楚地看得见他那一双清亮眼睛里的笑意,有一丝讥讽,一丝轻蔑,却也有一丝洒脱,一丝宽容。他心里隐隐的存了一线希望,沉着地道:“宁将军来见朕,请问有何指教?”
宁觉非笑容不减,声音清朗:“宁某前来,乃欲相劝陛下,认清形势,开城投降。”
城上静了片刻,忽然像炸开了锅一样,一片嘈杂,那些大臣忍耐不住心里的惊慌,纷纷大骂起来,声音太乱,却听不清都说了些什么。
淳于乾双眉一皱,目光凌厉地扫过两旁。
那些大臣立刻噤声,将脸垂了下去。
淳于乾镇定地看着城下,冷冷地道:“宁觉非,你孤军深入,已犯兵家大忌,我临淄城高墙坚,内有禁军守卫,外有勤王兵马不日即到,只怕是我相劝于你,不若投降我国,朕保证既往不咎,还封你为王。”
他身旁的大臣听了他这颇有气魄的一席话,顿时赞叹不已:“陛下明见万里。”
宁觉非却哈哈大笑:“你城中禁军虽有十五万,但我围你三年,你却又如何?他们能保住你淳于氏和众位大臣全家老小一起突围吗?至于所谓的勤王兵马吗?”说到这里,他一挥手。
跟着他转战南北的师爷古英立即纵马上前,手里握着一摞用白缎镶金做封面的折本。
宁觉非向上笑道:“陛下,还有各位南楚的大人,你们先听听,这是什么?”
古英立刻打开最上面的一件折本,朗声念道:“宁大将军顿首:昔闻大将军英风侠骨,剑门关内退敌,燕北之外救人,实是天下传颂,余便不胜仰慕,只恨未能得见尊颜,每一思及,不胜唏吁喟叹。今知将军已入中原,余不胜之喜,本欲飞奔前来与将军痛饮,并愿作将军马前卒,然治下军民之事甚多,尚须安民守境,以待将军前来接收。北蓟与治下相隔遥远,未能尽知,但见将军风范,已然倾心。治下军民愿为北蓟之臣,与将军共事一君,现日日焚香遥拜,望能早日得见将军英姿。再拜顿首。原南楚镇南将军李苏。”
听完此折,城上众臣惊得脸色煞白。这位镇南将军率军驻于西南,威镇南夷,是他们目前惟一的希望,没想到竟然会不战而降。
他们正在暗自思量,古英又展开了一封折子,大声今了起来:“下官拜上宁大将军……”
他一口气将所有折子读完,已过了一个时辰。这些折子全是江南各地文官武将递上的降表,还有一些商会表示投诚的欢迎信。古英朗读得抑扬顿挫,声音中全是喜悦欢乐,却字字直刺城上众人的心尖。
南楚国以泯江为界,现下江北已尽落北蓟之手,而江南却是无心应战,闻风而降,临淄已然成了一座孤城。
淳于乾眼前阵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