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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纠缠坐在国泰电影院的黑暗里,传来海参的声音,他们一起回头,一小柱手电筒光如微型探照灯刺穿一长排的黑,“海参,你退到票了吗?”阿三讶异的声音在暗处格外明亮。她的鼻子发酸了。
海参朝她眨眨眼,“我最想不到的是,你竟然以写故事谋生,晓得吗,我崇拜写故事的女人。”
又是调笑,心蝶鼻子哼哼,招招手,欲与他道别。
“喜欢哪些法国导演?”他似乎并不急着立刻道别。
“特吕弗。”她想了想,这是她容易想起来的名字,“佛朗索瓦。特吕弗。”
“佛朗索瓦。特吕弗!”他站在那里嘀咕着译音,“我知道了,是个法国新浪潮派导演,台湾人称他楚浮,他的法文名字是……”他已经拿出水笔在手心上写出一条字母FransoisTruffaut,并向她举起他的手掌,一缕微微发红的阳光正好罩住这只掌,留着十年打工痕迹的这只有老茧的掌,已经接近黄昏了。
“太正了,刚好是一幅手掌特写。”她笑指着被夕阳照亮而显得不太真实的海参的手掌,心里有点嫉妒,想,他是不是太博学了?学理工有必要关心法国电影吗?而且还要知道新浪潮。
“还有个夏布里尔,你也应该喜欢。”
瞧瞧,来了不是,她其实很不耐烦和人谈论电影,尤其是自认为在电影上博学的圈外人。
“不要告诉我你更喜欢戈达尔。”她的笑容带着讽刺。
“当然,年轻时谁不喜欢戈达尔,虽然觉得不知所云。”
我也是,在电影学院的时候,那时候所有看起来才情超横溢的,令人不知所云的,都是要追逐的上品。但是心蝶并不想和对她不无挫折的电影写作生涯毫无所知的海参谈这些,尤其是在告别时,在大酒店外头。
“为了凑本科学分,我去修习过电影,其实我更想把它当做专业学,只是觉得太过奢望。”心蝶询问的目光,不等她发问,“读书是解决生存,第一代移民没有资格做梦。”有些酸楚,她看看他,他神情平静。
这时一辆高头大马载着一对老年亚裔男女的观光马车从他们面前经过,酒店旁便是中央公园,停着一辆辆观光马车,驾马人多是俄国人,戴着如马戏团小丑的高帽子,引来外地或外国旅客,周围熙来攘往。
“坐在这样的马车,倒有点像坐进电影道具的感觉。”
她笑说,把话题引开了,这酒店这话题这谈话对象这中央公园外的观光马车以及笼罩着这一切的夕阳,几几乎都敷着一层虚幻的色彩,令人珍惜却又不敢沉溺。
“想坐吗?应该陪你坐一次。”他沉吟着看看表,似乎在安排时间。
“不要不要,马车里的角色很可笑!”她断然拒绝,“你不是还要赶去工作约会,再联系吧!”
她飞快地向他道别,最不喜欢的是人们道别时的粘着状。
“如果挤得出时间,我会打电话给你,一起坐一次电影道具,走之前。”他指指络绎不绝从他们面前经过的马车,“奇怪,它们竟然让我想起上海的国泰电影院。”
她一惊,几乎惊出冷汗,因为此时此刻,她脑中的画面竟也是国泰电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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