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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又响又脆,阿三妈的巴掌已甩到阿三脸上,在黄昏幽暗的厨房过道,只见阿三的脸上留下一片红手印。
“向两个妹妹道歉!”阿三妈高声喝道,又转脸对蝶来,声调立刻转成温和,“对不起你们了,”她摸摸蝶妹的脸,“也帮我向你妈妈道歉,改天我去看望她。”
“不用,不用……”蝶来慌慌张张摆着手,逃也似地拉着妹妹离去,阿三母亲一掌便打去了她刚才还撑满了胸的气势,这记耳光同样响亮、突兀,凶猛和不可理喻。此时的蝶来只觉得原先热气腾腾的胸膛一阵空虚,脸色苍白,眼冒金星,心脏“嘭嘭嘭”地竟然跳出响亮的声音,小腹跟着抽搐,身体下面一阵热潮,她紧紧地夹住腿,似乎这样就能阻止血从身体里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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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多事的一天,蝶来竟遭遇来自外部和身体内部两种异常力量的侵袭,这给予蝶来的刺激非常尖锐。
这个晚上,蝶来没有吃饭便去睡到床上,仿佛不堪两记耳光的重压,以及突如其来让她几乎休克的初潮,妈妈找出温度计和酒精棉花,在蝶来量体温时,她坐在床边像开展秘密活动一般在蝶来耳边窃窃私语,不过就是进行一些必要的女性青春期卫生知识补课,这个黄昏,母亲从阻塞的马桶发现了女儿的身体变化,可是迟来的教育竟激起蝶来的反感和羞耻,她拿开口腔表对母亲嚷道,“晓得了,晓得了,卫生老师跟我说过了。”
“不要把卫生纸扔在抽水马桶里老师大概不会跟你说?”
蝶来赌气地把身体转向墙不理母亲,那根量到一半的体温表交还母亲,体温表上的数字让林雯瑛吓了一跳,已经升到三十九度了,林雯瑛赶紧拿出医药箱,蝶来的父亲是药剂师,虽然住在医院,家里的药却很齐全,母亲让蝶来服退烧药,又去煮了姜汤,姜汤里放了红糖,让蝶来喝。
蝶来这一天内遭受的惊骇羞辱内疚,宛如伤口裸露在身,她需要遮蔽,需要在隐秘的地方舔自己的伤口。但这个城市对于蝶来是敞开的,无处躲藏的,于是这场莫名的发烧于蝶来几几乎是一次救赎,她的好像被摄去魂魄的肉体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躲藏到某个地方――虽然只是自己的被窝,并且因为脑袋太热而昏昏然,所有那些让自己感到难堪的感觉可以暂时休眠。
夜晚十点以后,蝶妹和小弟已完全睡熟,母亲林雯瑛还在忙,她先给蝶来烫洗换下的内外裤,接着在缝纫机上为她制作卫生带,卫生带内层用的是柔软又吸附力强的毛巾,完工后又在煤气上烧煮进行消毒,关于经期的卫生她专门列了十几条写在纸上放在蝶来的书包里。
林雯瑛是个细心并有几分洁癖的女人,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心里怀着疼惜内疚和不安,无论如何这女孩子的人生第一课应该是母亲给予,但她给迟了,或者说,她在逃避,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开始这令她和女儿都尴尬的第一课,在这个禁忌颇多的社会,似乎每一种话题都会引来意想不到的后果。而内心深处,她仍把这个看起来无心无肺无遮无拦的女孩子看成离发育还有很长一段路的小姑娘。
林雯瑛忙完这一切睡下时已近十二点,之后万籁寂静,早早睡下的蝶来突然醒来,是伴随着惊悸的清醒,宛如是什么东西将她拍醒,最初化成疲倦的压力又清晰地压过来,阿三妈和工宣队长一样,出手又快又狠,这两记耳光怎么竟在同一天里发生?这可怕的一天为何又成了自己的初潮纪念日?其中有什么玄机呢?
下身的血还在涌出,这血会不会从此就不肯停了呢?
蝶来的头缩进被窝深处,她在默默地流泪,忧郁如黑夜悄无声息地一层一层裹住这个曾经是无心无肺的女孩子,先是眉眼、脸、颈部,而后是胸、胳膊、身体、下肢,直到每一根脚趾。
就在这一刻,当蝶来缩进被窝深处,当白天的惊骇恐惧羞耻内疚都被深深地被吸进这忧郁的黑雾,当蝶来开始去感受这令人流泪的宁静时,一声尖利的硬物撞击声刺开这一个刚刚安静下来的家。
有人用弹皮弓弹石子,把她家的窗玻璃弹碎了,无疑的,这天最后的也是最振聋发聩的“乓”的声响――石子弹碎玻璃的声音,令蝶来崩溃。
她先是放声尖叫,然后蜷缩在自己床上整整一周,如果可能她恨不得蜷缩整个四年,她害怕,怕离开家,怕去学校,她被恐惧笼罩。
她相信,这袭窗事件是冲着她来的,是对她的告发的报复,或者阿三或者海参,比较起来,海参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以受到羞辱的程度。到目前为止,她还来不及分析自己的心情,仅仅是被恐惧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