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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于二、三十年代的那部《诗论》中语,并阐述自己见解,不禁大为惊诧。朱先生此书,公孙龟年是在文革前期一个冬天读过的。那时,他领着一帮部队走资派人物烧暖气锅炉,在部队清理焚烧的“四旧”书籍中,就有朱先生此书。他是在监管烧书人员不注意时,趁空把那本已经纸页发黄发脆的小书偷偷塞进怀里,然后偷读的。这本书至今仍然同诗人闻捷的那本《复仇的火焰》,放在他一个放行李的纸箱底。他早已经根本记不得其中的任何具体内容了。只是经唐风这么一说,才愰惚有所记忆。
“您说的是朱光潜先生的《诗论》吧?以前我也读过。”
唐风点点头,又“唔唔,唔唔”两声,接住又吟咏道,“此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吟罢,就又对公孙龟年说,“你忙你的,你忙你的。”把手中杂志递给公孙龟年,走进图书资料室。
怪老头!公孙龟年接过杂志,心想。
吃过饭,公孙龟年懒散地躺靠在社招待所房间的床上,随手翻动那几本刊物,才发现竟有三本的文学评论中,都提到了“诗人纤夫”,油然又想起下午,唐风说的那些当时令他感到不着边际的话。什么“荡子何所之,天下方太平”“荡子游走何方,也正说明荡子之忧的深刻度,正在此太平景象之遮蔽下也”?什么“此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关于后者,公孙龟年也似曾相见,但想不起是古代哪位诗人的诗句。
公孙龟年想,难道唐老头在他之前,已经见到过并读过这几本刊物上涉及到诗人纤夫的那些文章?难道唐老头对他“纤夫”的前身,早已了然于胸?假如真是那样,老头说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整个晚上,公孙龟年都在想这件事:唐老头的话是一种无心的巧合呢,还是一种有意的告喻?直到天色微明,公孙龟年才朦朦胧胧睡去,结果一睡就睡过了头,连每天晨操和帮助崔大姐打扫卫生等杂事和吃饭都误了。醒来,一看表已经八点过十分。他慌忙起来,叠起被子,到洗漱室就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也顾不上刷牙和吃饭了,就赶到办公室。
今天天气很好,也许是有一股西北小风缘故,平常因西郊煤矿、钢厂、化工厂、化肥厂、发电厂排出的烟尘,和各家各户烧煤养火冒岀的炊烟笼罩着的省城,被风一吹,天湛蓝湛蓝的,空气也格外清新。
尽管昨晚没有睡好,又连早饭也没吃,但公孙龟年依然显得格外精神,他是那种即使遇到烦心事,只要睡一觉,一过夜,几乎就可以忘却的人,这大概是多少年来,内外交困的坎坷经历磨练出来的吧。
公孙龟年一边做着扩胸动作,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欧阳亚男已经坐在她自己的写字台旁,分捡着昨天下午下班前,传达室送来的大堆邮件。旁边靠墙的一排简易沙发上坐下一男一女两个乡下人。男的大约 30 岁出头,白净脸,高挑个子,穿皱皱巴巴的一身半新不旧的西装,一看就知道是位乡村小知识分子,大概是乡村教师或者乡镇工作人员一类。女的是位二十八、九岁的农村少妇,皮肤黑黑的,但模样却十分俊丽,衣服的布料仿佛是那种早已绝迹的家织家染土布,普蓝的,却裁剪的十分合身,下衣仿效城市姑娘穿一条牛仔裤,上衣却是土洋结合的,偏襟,布扣,却又是紧身的和大翻领的。
公孙龟年走进时,欧阳亚男正一边分检邮件一边和他们拉着话。
见公孙龟年进来,欧阳亚男一边对俩人说,“你们要找的驮组长来了”,一边又对公孙龟年说,“老驮,这俩位老乡找你,在传达室等了一个钟头,在我们办公室也快半个钟头了。你今天怎么搞的,连上班都迟到了。你这个新官,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莫不是官阶高了,僚也大了吧!迎接暴风雨的海燕呵,你怎么能在雷鸣电闪到来时刻,昏然睡去!”
公孙龟年没理会欧阳亚男的打趣,到刊社工作近半年了,当他对刊社的人事逐渐开始了解开始熟悉之后,他才确实体会到,这个说官方不像官方、说民间不像民间,名气很大的杂志社,确实聚集下一批文化精英人物。
远得不说,就说这位同室对面相向而坐的第二号社花,欧阳亚男吧,快人快语,大大咧咧,咋咋唬唬,似乎每时每刻都没有什么烦心事,都在享乐人生,但在干工作、理事情、想问题上,那个泼辣,那个精当,那个独特,真可谓担得起“出类拔萃”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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