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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人不信,信人不疑。
自己要用他,就得信他少要他不背叛,也得重用他,想他不生贰心,就得与他推心置腹。若处处防他,一旦给他发现了,不生异志才怪呢!
白愁飞原本就是那种“呵风骂雨机锋峻烈”的人。他横行无忌,恣肆无畏的摄人气势,连敌人有时都闻之胆丧。
但自己只有看着,朝朝日东出,夜夜月西沉。
自己学的是一种“勇退”——也就是一种“回光返照式的退步”。有时,万事不由人,不如冥恩静虑,放下尘俗,只管打坐,而又自有分数。
甚至既不思善,也不思恶。
只想念。
——思君如明月。
想念她。
那女子。
一尘举而大地收,一花开而世界起,都是为了世间有那女子。
——夜夜减清辉。
苏梦枕想到这里,长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又在他胸臆间造成剧烈的撞击。
——对别人而言,那只是呼吸一口气;对他而言,每一次呼和吸,都在他生命里减少了一次,而且这每一次生命的呼息都使他痛苦以及病楚莫名,所以他更珍惜这每一次的呼吸。
他决定明天接受白愁飞的要求:——白老二在明儿冬至,要入象牙玉塔晋见自己。
——若不给他来,他必生疑虑,只怕会马上造反。
——如给他来,就得要冒险。他相信在今年之内,白愁飞时机未成熟,还不敢轻举妄动。
——假如趁他来的时候,自己主动的伏袭狙杀他,这一点,自己却做不来。
当兄弟手下出卖和暗算他的时候,他必然反击之;但要他先行暗害和出卖自己的兄弟,他做不到。
有所为,有所不为。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冬日的梅花甚美。
他闻到梅香。
——隐约是从“六分半堂”那儿透过来的吧?
月光如梦。
梦如人生。
想到这儿,他又呛咳起来,全身也痉孪起来,眼睛也红了起来,紧紧地抓住怀里的翠玉枕头。
在他一生里,都是恶战的梦。
只有一场是旖旎而甜蜜的。
——但那女子己成了仇家,日日在等待他的死讯,夜夜磨亮刀刃,要把冷冰的怀剑刺入他尚有余温的体内。
谁家吹笛画楼中?
笛声悠悠传来,像是谁说一个梦。
一个遥远的梦。
梦,远了。
枕,却还在身边。
月华,照着他的无眠。
劫,却不知远近,在等待他来应验。
九、应机
白愁飞入了塔。
上了塔。
——“象牙塔”。
他见着了苏梦枕。
——一个病得快要死了的人。
他一看到了这个人,心中马上有两种感觉:一是紧张。
这些年来,是这个人栽培他,从当年的仰仪到后来的亲近,这人的过人之能仍给他相当震撼和神秘的感动,到现在仍未能完全改变过来。
而今天,他是来对付他的。
所以他感到紧张。
一如平常,他觉得紧张的时候,就呼吸。
深呼吸。
另一种感觉是:——这不但是个病得要死的人,而且是个病得要死但却偏偏怎么病都病不死的人。
也就是说,这是个生命力极强的人。
——既然这个人病不死,他只好提早结束他的痛苦:他决定杀了他。
他不是一个人上来的。
随行的还有五个人。
其中四个人,自然是“吉祥如意”:朱如是。
欧阳意意。
利小吉。
祥哥儿。
另一个不详。
“不详”是他有脸又似没脸——脸上就像罩上了一层肉色的薄纱似的,皮笑肉不笑,肉笑骨不笑,有时五官都笑了,可是却连一点笑意都没有,敢情是脸上罩上了一层人皮脸具。
这人如果不是跟着白副楼主上来,只怕已在塔外三十丈已给人截下来了。
白愁飞带五个人上来,也很合理。
身为一个副总楼主,身边总该有点人手,这才够威风,这才像话。
而且,既能让白愁飞上来,却不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