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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忽然说他自己是刺客,而且还是中国人。欧阳朗云对着惊讶的士兵们又重复了一遍: “还有什么不相信的。我就是你们要抓的刺客。我不是日本人鹰野寅藏,我是中国人欧阳朗云。带我去见你们的聂统领吧。” 背后是清亮美妙的歌声。天上是安详绚丽的晚霞。欧阳朗云从容平静地选择了死亡。在他走进历史的时候,无意中为自己挑选了一个完美的场景。 在门房里值班的校工看见了这个惊人的场面,他从大门里追出来对着士兵和那个远去的身影大喊:“鹰野先生,鹰野先生……” 欧阳朗云在清亮的歌声里转回身来,从交叉的枪杆中举起手微笑着摆一摆,随即又转过身去,脸上的表情好像是要去参加一次郊游。在那个自信的背影后面,是惊呆了的校工,和被晚霞染红了的清亮的歌声: 东迎黛顶霞光, 西来银水涛声, 千年古城换新颜, 高堂华宇吾校生……   。 想看书来
一片孤城万仞山(六)
在把欧阳朗云押进牢房的同时,聂芹轩立即领了持枪待命的士兵们直扑育人学校。士兵们列队从军营里跑步出城,傍晚的阴暗中,刀枪狰狞,脚步惊心,满城的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那支一二百人的队伍,杀气腾腾地穿街过巷,直出北门向上关桥而去。消息快的人已经知道他们是朝学校去的,有人远远地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在包围了学校以后,聂芹轩首先搜查了欧阳朗云的房间。同时又查封了物理化学实验室。可聂芹轩扑空了,欧阳朗云显然是做好了准备,实验室里并没有可做证据的爆炸物品,他的房间里除了一些私人用品而外,只在桌子上找到一封寄往河内的家信,信里只有向父母诀别的几句话: 儿朗云跪拜父母大人万福金安: 儿自离家求学多年不归,寒暑七载父母双亲时时在心。然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既追随孙先生力行革命驱除鞑虏,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次行刺知府,乃吾一人之为也,誓报同志死难之仇,无论成功与否儿断无偷生之念。父母大人展信之时儿已是作古之人矣!自此泉壤永诀,惟梦中相见尔。然为我中华而死,儿死而无憾。恳祈父母大人顺变节哀。中秋皓月当空千里,儿虽在九泉,永念亲恩! 儿朗云跪拜 庚戌中秋之夜绝笔 聂芹轩不由得在灯下感慨:好一个死而无憾呀。落款的日期是中秋之夜。也就是说,就在自己和袁大人月下对饮,举杯浇怀的时候,这个叫欧阳朗云的人已经留下了遗书,要冒死行刺。他知道自己定死无疑,可他还是要去行刺。他是想好了才去死的。这些和大清朝作对的革命党,一个个全都是视死如归。这遍地而来的蝼蚁们,一个个全都是视死如归。你砍下多少颗人头来也还是有人要造反。砍下人头来你才懂得什么叫“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聂芹轩苦笑着把那封遗书拿在手上。聂芹轩并不奢望能在学校里真的搜查到什么,他甚至从心里不希望真的和这些革命党打这一仗。再过两天援军一到,银城的暴动就不攻自破了。这件事情就算是熬过去了。等事情平息了,自己就可以告老还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眼下这场戏的主角只有自己,自己还是得把这个巡防营统领做下去。现在,除了那场爆炸刺杀而外,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切都不出所料。这个刺客是被自己从学校里一步一步逼出来的。现在的这个结果,不过是印证了自己那天在会贤茶楼的怀疑。这育人学校显然是银城革命党的巢穴,可它也是敦睦堂刘三公心爱的招牌。在银城盐场号称龙头的敦睦堂,有二品顶戴富甲一方的刘三公,可不是自己这六品小官能轻易摇动的大树。 学校内外到处都站着举着刀枪的士兵,学生们被封在宿舍里,课堂上没有了往日上晚自习的读书声,夜色渐深的操场上空无一人,整座学校阒然无声。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上、下水关海螺的呜咽声。银溪对面的城楼上高高地升起了号灯。暗影憧憧当中,孩子们的眼睛和雪亮的大刀,在晃动的牛油烛光里惊心地闪动。 聂芹轩拿着那封信来到校长办公室,对刘兰亭露出不卑不亢的笑容,“蔚如贤弟,你的教员鹰野寅藏向我自首,说他的真名叫欧阳朗云,承认他是冒名的日本人,承认是他刺杀了桐江知府袁雪门大人。我想知道,贵校到底还有多少人是冒名而来的革命党?” 所有的担心、焦虑、恐怖终于都应验了。事到临头刘兰亭只有以退为攻,“聂统领,刺客出在我的学校,我做校长的责无旁贷,就拘捕我跟你们回营吧。不必再连累别人。就让同学们按时上自习课吧。” 聂芹轩依旧微笑着摇头,“哪里,哪里,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