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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何启的建议下,他的幕僚刘学询及英国驻香港总督卜力爵士(Sir Henry Black)穿针引线,企图讨论“两广独立”后双方合作的可能性。在卜力给英国殖民大臣张伯伦(Joseph Chamberlain,二次大战前主张绥靖政策的英国首相张伯伦[Neville Chamberlain]之父)的电报中,提到谣传李鸿章“想自立为王或是总统”。日本人宫崎寅藏在《三十三年之梦》一书中,也记载孙中山当时曾告诉说,卜力想在“两广独立” 后,用孙来施行新政,卜力在暗中作保护人保证安全。“李为了晚年有所回忆缅怀,也有意独树一帜,因此表示赞成。”此事后来由于清政府重新起用李鸿章北上议和而作罢,个中的情节也有许多扑朔迷离之处,但毕竟提醒我们对于政治、对于李鸿章的许多新理解。李鸿章的内心世界,远比我们的想象更为深邃和复杂。
1900年10月11日,李鸿章孑身重返北京,住进贤良寺,开始与各国公使谈判和约。离京仅十个月,所见已是一片惨状:朝廷西狩,生灵涂炭,整个北京被联军分段占领,连贤良寺门前也有俄国兵守护,李鸿章岂能不太息流涕?其实,早在从广州启程时,他已知此行艰难,自谓:“燕北之行,早已安排死所。……《语》云:‘死而后已’,兄竟未已也。蒙尘两圣,困苦庶民,每用抚怀,潸然泣下。”作为中方主要代表,李鸿章经过近一年唇焦舌敝的谈判,终于以空前屈辱的条件,签署了城下之盟《辛丑条约》。
签约之后,李鸿章在给朝廷的奏折中写道:
臣等伏查近数十年内,每有一次构衅,必多一次吃亏。上年事变之来尤为仓猝,创深痛巨,薄海惊心。今议和已成,大局少定,仍望朝廷坚持定见,外修和好,内图富强,或可渐有转机。譬诸多病之人,善自医调,犹恐或伤元气,若再好勇斗狠,必有性命之忧矣。
这是他对自己外交思想的最后总结,是非曲直,留待后人评说。近代中外关系涉及到整个工业文明在世界范围的扩张,不是“我不要你来,你就不该来”之类简单的结论便可概括的。中国在鸦片战争后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苦难,导致在19、20世纪交替之时民族排外情绪的总爆发,但从国际法上来说,庚子之役却是中国主动向世界各国的一次宣战,一次以极为情绪化戏剧化的挑逗开始,而以极为悲惨结局告终的民族灾难。
签完和约后,李鸿章也精殚力竭了。两个月后,他的老部下周馥接到李鸿章病危的消息,赶到贤良寺西跨院那间北屋时,李已身着殓衣,处于呼之能应口不能语的状态。延至次日午刻,目犹瞠视不瞑。周馥哭号着说:
“老夫子有何心思放不下,不忍去耶?公所经手未了事,我辈可以办了。请放心去吧!”
半生名节(6)
李鸿章忽然睁大眼睛,嘴唇喃喃颤动,两滴清泪缓缓滚出眼窝。周馥一面哭号,一面用手抚其眼睑,李鸿章的双眼方才合上,须臾气绝。终年七十八岁。是日为1901年11月7日。
李鸿章临终前,曾吟诗一首: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三百年来伤国乱,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作等闲看。
维新派人士,自称是李鸿章“政治公敌”的梁启超,在听说李去世的消息后,怀着敬其才、惜其识、悲其遇的复杂心情,写出如下挽联:
太息斯人去,萧条徐泗空,莽莽长淮,起陆龙蛇安在也?
回首山河非,只有夕阳好,哀哀浩劫,归辽神鹤竟何之。
另一位著名维新思想家、当年被李鸿章派往英国留学海军的严复,更作挽联曰:
使先时尽用其谋,知成功必不止此;
设晚节无以自见,则士论又当何如?
严复显然是同情李鸿章的。他以为,当初李鸿章办洋务办海军,若不受到那么多的掣肘,后来也不会有甲午、庚子的惨败。反过来,到了敌军兵临城下之际,李鸿章不出来主持和议,收拾残局,则士大夫又要攻击他为保名节而误国。
做官实在是很难的。从日本议和回国后,有人曾劝李鸿章引退,他却说:“于国实有不能恝然之谊,今事败求退,更谁赖乎?”便是表达了他的心迹。这种心迹,后人可能难以想象,但挽联所反映的观点,却是当时的实情。
著名戏曲作家、梅兰芳剧目的主要撰写者齐如山先生曾是同文馆的学生,他在回忆录中,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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