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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汉中入夜后天气仍旧寒冷,尤其是在山里,夹杂着岩石气味的山风更显得刺骨凛冽。徐永一直没有睡,他穿戴整齐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搁在胸口,一动不动。等到外面打更的梆子连响了三声,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慢慢打开房门。
为了表示信任,荀诩并没有安排卫兵在徐永门口宿卫,他可以在整个院子里随意走动,只有离开大院的时候才会有人跟随。现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除了几个值更的卫兵以外,其他人早已经睡着了。徐永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看到远处哨塔上的士兵正披着麻布斗篷烤火,昏昏欲睡;于是他飞快地闪身而出,贴着走廊朝北墙走去。
高达三四丈的北墙下半截为青砖砌就,上半截为土夯,亦青亦黄的冰冷色调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坚实厚重。两年之前,糜冲就在这里越墙而逃。当然,这件事徐永并不知道的。他到达北墙以后,惴惴不安地四下望去,看到一个人在围墙角落的阴影里冲他招手。
“徐督军,你来了。”
“你是谁?”徐永压低了声音问,表情有些惊疑。
“衔烛而行,以照幽明。”
随着一声长吟,那个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徐永现在可以看清了,他是裴绪。
第五章 裴绪
“徐督军,这几日询问可真是辛苦你了。”裴绪的语调很轻松,在月光下他的脸轮廓分明。
徐永绷紧了脸色,谨慎地问道:“……呃,大人这么晚把我找出来,不知有什么事?”
“呵呵,为皇帝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
“哪位皇帝陛下?”徐永问。听到这个反问,裴绪的眼神闪过一丝诡秘,他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北方。徐永将双手笼在袖子里,将脖子缩了缩,好像受不了山中夜里的寒冷。
裴绪继续说道:“虽然暂时他们没有追究,但荀诩绝不会放弃关于烛龙身份的追查,他根本不信任你。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设下圈套诱你说出真相——事实上,今天询问结束后,我已经听到他与杜弼在策划相关事宜……”
“裴大人……”徐永慢吞吞地说道,“您的话里,我只赞同其中的一句。”
“唔?”
“荀诩荀大人他根本不信任我。”徐永抬起头,言辞里带着沉痛与恼怒。
裴绪走近他一步,说:“不错,你对他只是一个装满了财宝的木箱。当他取光箱子里的财宝,就会把箱子弃之如履。我与他共事这么多年,知道得很清楚。”
听到这里,徐永居然笑了,笑容稍现即逝,然后他对裴绪冷冷说道:“你根本不是烛龙。”说完这一句,徐永后退几步退到院子当中,纵声高叫道:“荀大人、杜大人,你们的把戏究竟要玩到何时?”
他的声音实在突然,一下子把围墙边老槐树上的几只乌鸦惊起,拍打着翅膀哑哑地飞向夜空。
过了一小会儿,开始有人从各个方向走出来,其中最为醒目的两个人正是荀诩和杜弼,他们在这里已经潜伏多时了。
“荀从事,我尊重你的幽默感,但这个笑话实在很拙劣。”徐永盯着荀诩冷冷地说,后者的表情很难说得上来是尴尬还是沮丧。
“其实……唔……这可不是笑话。”
“那么更糟。”
杜弼走过去,想要说些什么。徐永伤心地摇了摇头,冲他伸出手掌作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辅国,不必说了,你们什么都不必说了。”
这时候荀诩提着一个灯笼慢悠悠地站到徐永面前,他用灯笼晃了晃徐永的脸,说:“我们自然什么都不必说,需要说些什么的是你啊,徐督军。”
徐永的脸色在灯笼照拂下愈加阴沉起来:“你们如此对待流亡者,岂不叫天下之人都寒心。”
“我们相信徐督军你的诚意,也感激你提供给我们的信息,不过你显然对我们有所隐瞒。而坦诚是我们双方都该具备的美德,对不对?”荀诩说。
“我隐瞒了什么?”
“烛龙,这很明显。”
“我已经反复重申过多少次了,我不知道。”徐永恼怒地一指裴绪,“即使你们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试探……”
话说到一半,他的怒火突然在半空中止,整个人僵在那里不动。荀诩唇边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微笑:“然后呢,徐督军?”
徐永的怒火变成了窘迫,他涨红了脸,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荀诩把灯笼交给身旁的人,和颜悦色地说道:“我承认我们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