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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将是一件相当重大的事件。因为即使是潜伏在邺城的“赤帝”也无法知道这名给事中的身份,说明此行保密程度相当地高,而保密程度高的东西从来都是非常重要的。
陈恭再一次仔细地阅读了一遍情报,然后将这份麻纸丢进火炉里。这二十几件事已经全部印在了他的脑子里,文件已经不再需要。尽量减少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这是一名间谍在敌人内部生存的准则。
第二天陈恭早早起身,简单地做了清洁后就推门走了出去。这时间本该是朝日初升,可天色依旧昏暗,抬头可见一层阴郁的云彩笼罩在上邽,仿佛完全停滞了一般。
主记本来是在太守府专门的地点办公,但是现在太守府除了太守马遵的房间以外都被郭淮的部下征用,于是这些文职幕僚们不得不去借城内平民的房子。陈恭办公的主记室是在一个草料场旁边的木屋中,这个地点并不算好,在大风天气里经常会有草屑飞到屋子里;陈恭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此处离收藏朝廷文件与档案的书佐台比较近。要知道,作为一名肩负着分析工作的间谍,他必须拥有一个庞大的资料库。
他先到主记室点卯。今天出勤的同僚并不多,很多人被派出去筹措物资还没回来,还有几个人尚未起床,整间大屋子里唯一一个伏在案几上奋笔疾书的是孙令。
“哟,政卿,你起的好早啊。”
“文礼,你来得太好了。”孙令抬头看是陈恭,拿起一张写满草书的白纸递到陈恭面前,道,“快把印章盖上,我急着出去提木料呢。”
“提木料?”陈恭一边接过白纸加盖自己的印章,一边惊讶地问道,“怎么这一次上头派你去把木料运出上邽吗?”
根据军方的命令,战略物资——尤其是木材和粮草——要最大限度地集中到上邽,现在居然还有木材从上邽流出到别的地方,这不能不让陈恭感到奇怪。
“对。不好不好,时间来不及了,不跟你多说了,你保重”。孙令履行完手续,披上绵袍,整好辐巾,与陈恭拱手告别。
送走孙令之后,陈恭回到案几前,开始思考那名神秘的给事中的事情。首先要弄清楚的是朝廷中的给事中到底有哪些人,给事中的名单一旦搞清楚,就可以把那个人的身份范围缩小很多。恰好就在这时,魏亮一脚踏进门来。
魏亮是天水郡太守府的门下书佐,五十多岁,全身最醒目的就是他那个硕大的酒糟鼻子,以至于很多人怀疑他有西域血统。保管档案的书佐台正好是他的职权范围。这家伙嗜好喝酒,经常喝得醉醺醺的;看他一进门那副迷糊的样子,就知道昨天晚上又偷喝酒了。
陈恭凑到他面前,小声说道:“喂,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偷酒喝啦?”魏亮先是摆摆手,晃着脑袋说:“怎么会怎么会。”然后打了一个酒嗝,这才压低嗓门道,“文礼,昨天我碰见个高兴事,所以多喝了几杯,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要是被郭大人听见了可不大好。”
他口中的郭大人是指雍州刺史郭淮。郭淮是目前魏军在陇西地区防务工作的最高负责人,他年青时代曾经在夏侯渊麾下任中层军官,是个典型的军人,不苟言笑,作风严谨而朴素,所以太守府的文官都怕他。
陈恭拍拍他肩膀,笑道:“呵呵,放心,我自然不会去告密,只是你要记得少喝几杯,贪杯误事。”
“我一个门下书佐,能有什么事情可误,最多是书佐台的文书让老鼠啃坏罢了。”魏亮嘟嘟囔囔道,陈恭见时机合适,就对魏亮说他需要去书佐台调阅几份关于存粮与牲畜库存状况的文件。魏亮一听,满口答应,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印章交给陈恭让他自己去,然后趴在桌上,叫杂役速速热一份醒酒汤来。
陈恭拿着魏亮的印章走出屋子,心里一阵感慨。马遵在天水太守的位子上已经干了四年多,是个怯懦无能的高级官僚,于是手下的这些官吏大部分都跟太守一样庸庸碌碌。诸葛丞相第一次北伐的初期对手就是这些人,难怪蜀军会势如破竹了。
书佐台就在主记室后街的右边尽头,这里不与其他房屋相接,一条很浅的沟渠环绕屋子一圈,为的是避免火灾蔓延到这里损坏文档。为陈恭开门的是一位老书吏,陈恭把魏亮的印章给他看了一眼,老书吏点点头,从腰间摸索出一串黄铜钥匙交给陈恭,然后自己缩回到门房里继续烤火。
陈恭穿过一条走廊,拿钥匙打开档案室,推门走了进去。这间屋子很大,采光也很好,只是非常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