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7下:绝望人逢失意人,吞刀将恼弄刀将(第1/3 页)
杨复恭、张濬一行回到自家宅子时,四更已过三刻,两人却都没有睡意。张濬是兴奋,杨复恭是绝望,两人踩着雪白的月光,由着后院的幽径,慢慢地踱到玉山上去。玉山是因着广化坊的地势刻意堆叠的,站在玉山南面的凤仪亭上,几乎可以遥遥地望见兴庆宫的同光门。这些山、亭连同它们的名字,以及宅子中的林花池台,都是懿宗皇帝亲自过问过的。如今圣人对田令孜的宠任怕是比懿宗对韦保衡的宠任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无万一之事,自己还有什鸟的机会?
杨复恭的思绪吃鸟翅打断了,不由地便叹了一声,道:“公所欲何职?州县还是长安?”张濬笑道:“内相如若得偿大愿,濬自然常在左右为佳。”杨复恭笑了一声,既是嘲人也是自嘲。张濬也叹声道:“圣人宠信如此,中尉之势确实不可抗!”杨复恭笑也不笑了,继续往山上走。张濬接着道:“中尉之势不可抗,然可以以道消之。”杨复恭转头看了他一眼,毫无波澜。张濬道:“其一,混同其力;其二分化其力。”
“何谓混同其力?”
张濬道:“枢相厚与彼交,示以亲密无间,则圣人信之,天下畏之,彼之恩宠枢相有之,彼之权势枢相有之!”杨复恭莞尔一笑,以今日之事来看,田氏对自己倒还恭敬。又问分化其力。
张濬道:“天下之权内则长安,外则藩镇;长安之权,内则北司,外则南衙也。今中尉既兼两军,又联结卢携、郑畋二相,必侵枢相之权,指挥政事。枢相当虚与委蛇,轻重其间以取势,收南衙萧仿、崔彦昭之心,百官之望。能争之事则争之,不能争之事则微示不可;能举之人则举之,能护之人则护之。天下归誉,天子注目,则权不加而重矣,此是其一。”杨复恭点了点头,让他继续往下说。
“藩镇之权重则关内,凤翔、邠宁、同州、鄜坊诸镇密迩京师,其兵缓急可用。枢相但选干练内侍往监,勿使为恶,阴刺节帅之短,持之以为衔辔;但有请求,枢相赞成以为恩惠。则彼等必惧而感戴,则枢相无兵而有兵,则权不加而重矣!中尉内重,枢要外重,足以相持!”
杨复恭眼里有了光,这些事零零碎碎他也都干过,如此全盘计较却从来没有过。张濬继续说道:“中尉权位已极,日久必生骄怠,而圣人年岁渐长,必知独任为非。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一朝有间,枢相因缘之,则大愿偿矣!”杨复恭欢喜,不觉将手一鼓,连嚷了几声好,指着不远处的凤仪亭道:“公号金凤,此凤仪亭岂非为公而筑?”携了他的手便往亭中跑。俩人一夜无眠,诗酒唱和,直到朝日东升。当日休沐,回房稍作休息之后,又联骑往城外曲江踏了一回春。
第二日到了枢密院,杨复恭首先便写了一封荐举张濬的书子,处理了小半日杂务,便将了书子往中书省去。春光明丽,宫鸟啾唧,大好的世界,他昨日却闹了没了生意,也是可笑!
“枢密公!”
杨复恭入了省门不远,卢携便唤着迎了过来。两人都穿着紫袍,映日炫目,一个是玉面长身,另一个却貌陋矮挫,两下相较,卢携还真有点辱没斯文。寒暄着到了堂阶下,便隐隐听到有咳嗽声。杨复恭道:“堂老今日在阁?”一揖便抛了卢携往萧仿阁中去了,萧仿年德俱老,海内人望,可非他卢子升所能及。卢携笑了笑,这厮倒知礼了,看来军容兼领左军非恶事。
萧仿歪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块云白绢巾,咳了又喘,喘了又咳,简直无以聊生。他老了,病了,知道自己不合再待在此阁之中,他乞骸骨的奏表一个月前便写好,可是崔彦昭再三劝阻,说只有他才能为南衙挣得些脸面。可即便如此,国事还是日非,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没有提前告诫天子,以致田氏兼了左军。泰阿巨阙,操于一人之手,何其谬哉!
杨复恭近榻致了礼,萧仿的小厮正好托了一盏茶过来,他便拿了捧了过去。萧仿昏蒙的双眼顿时一亮,若此人与南衙同德,倒稍可制衡田氏,而杨氏如此有礼,显然是有此心的。流矢接了,品了几口后,他说道:“枢密,老子时日无多了。祖宗制度大坏,多活也是无益!”便又咳起来,意思要看杨氏如何接话。杨复恭轻叹了一声,道:“圣人尚幼,堂老安得出此言,但保爱身体,南衙北司同心同德,天下便无不可了之事!”萧仿欢喜,拿住杨复恭的手道:“枢密公此言非但可以致治,亦可疗老子之疾!”言未了,便又咳嗽起来。
杨复恭便辞了出来,有这么几句话就好了,真个推心置腹倒要节外生枝,况且他也只是不得已,士人阉人,自古相轻——他一肚皮的傲气一时要打伏下去也不易。到了中书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