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1/13 页)
疠人坊外。
雪珠子簌簌飘落在肩上,沈烬站在廊檐下,一身银白底色翠纹织金锦羽缎斗篷,那双眼眸浸润在黑夜中,深不可测。
庭院中央跪着一个男子,男子披头散发,瘸着一只脚,不住往阶上的沈烬叩首。
“大人明察,小的真不知家中老父患的是时疫。”
他痛哭流涕,一面说,一面还抽自己的耳光,“若我真的未卜先知,我爹也不会走得这么快,求大人明察!求大人明察!”
额头重重磕在青石地上,血迹蜿蜒,道道触目惊心。
沈烬面不改色,他转首侧目,轻瞥身后站着的章樾。
章樾心领神会,垂手上前:“主子,此人本是汾城人士,数月前因赌钱赔光家底,后又带着一家老小逃出汾城,半个月前才回来。”
沈烬摩挲着指尖的青玉扳指,若有所思:“半个月前……”
正好在汾城爆发时疫之前。
章樾沉声:“是,他入城时正好赶上城中风寒盛行,所以官兵也不曾多查。”
却不想那马车上的人染上的是时疫。
男子本就是老赖,品行不端,随意将父亲丢在家中便撒手不管,街坊邻里有人看不过去,好心给他父亲送去吃食和药饵,孰料却因此为自家招惹上祸端。
城中最早发现时疫的人家,都和男子住在同一条巷子,还有人曾见过男子在巷口前的水井鬼鬼祟祟。
话落,又有官兵捧着漆木锦匣上前,锦匣打开,满满当当装着十锭金子,晃了众人满眼。
锦匣是在男子院中的槐树下挖出的,证据确凿。
这场时疫并非偶然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章樾:“人证物证俱在,主子,可要我将他……”
沈烬倏尔抬手,暗金织线绣的广袖落在茫茫夜色中,拂去空中飞雪。
沈烬轻声嗤笑:“你们是在何处发现他的?”
章樾怔愣:“……城门口。”
那时男子正要出逃,还好章樾及时带人赶到,不由分说将他拦下。
章樾不明所以:“主子,可是有何不妥?”
沈烬唇角勾起几分讥诮,目光似有若无在那锦匣上掠过。
他眼中神色不明:“既然是出逃,为何会将金锭留在家中?”
章樾一时语塞,迟疑道:“或许是怕路上出了变故?想过了风头再回来?”
沈烬轻哂。
寻常人或许会这般想,可男子是名副其实的赌狗,本性难移。即便只有一成的运气逃过官兵的眼睛,他也会不假思索奉上自己所有的赌注。
阶下的男子仍是痛哭流涕,眼见自己藏在自家的金锭被挖出,眼神变幻莫测,直嚷嚷着那金锭是自己在赌场赢来的。
沈烬慢悠悠:“还有一事。”他视线淡漠越过庭院中央的男子,“若他父亲真是时疫,他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就不怕被染
上?”
章樾猛地仰起头:“……主子是说,他手上有良药?”
章樾声音不低,顺着飞雪飘落到男子耳中,男子面露惊恐,仓皇失措,直呼自己是冤枉的。
“大人,小的真的不知什么良药不良药的,大人若不信,可上我家看看……”
章樾望向沈烬,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章樾并不擅长弯弯绕绕。他垂首,等待沈烬发号施令。
夜色浓密,飞雪如搓棉扯絮,沈烬站在廊檐下,遥遥地似是听见鼓楼传来的钟响。
寒意料峭,男子的哀嚎声在空中久久回荡,不绝于耳。
他淡声:“罢了。”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落下,跪在地上的男子霎时眉飞色舞,连连叩首:“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沈烬轻声:“我听闻楼兰有活剥人身做药饵一说,去找张太医来,看看传言是真是假。”
男子面如灰土,登时叠声惨叫,声音落在阴暗夜色中,凄厉悲凉。
雪大如席,许是看见不远处的剥皮凳,男子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竟一把挣开官兵的束缚,猫着腰抄入小径,拔腿往疠人坊跑去。
矮小的身影穿梭在夜色中,身后是举着火把穷追不舍的官兵。
疠人坊多为染上时疫的病患,此刻夜已深,坐更守夜的侍从难免心生疲惫。
忽听小道上有喧嚣声传来,侍从还当自己是在梦中。
男子一面跑一面喊:“他们要杀了我们!快跑!快跑啊!”
他横冲直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