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嫡庶尊卑(第1/4 页)
杭州钱塘梅里,乌篷船慢慢靠岸。船上跳下来一个端雅的瘦高青年,白衫蓝巾。扶着他手的是一位修长窈窕的少女,雪肤乌发,一条金红发带垂在肩上。等在岸上的老管家眼睛一亮:“大哥儿回来了!嗬,好漂亮的新媳妇!快,族长大人等着哪。”梅司道:“七叔,不忙。”船上又下来一个非常英俊的灰衣青年,眼睛大而明亮,只是两颊凹陷,似有病容。“这是我师弟申昌遇。”
是夜,梅庭训与梅司长谈,嘱咐他要修身养性,并道:“我看你灰心失意,绝非好事。你还年轻,又是龙图阁大学士的门生,这次虽然屈居越州府幕僚,但总有再起之日。——你的婚姻之事,过于草率了。你从小持重,我以为你一向不是贪图美色的人,怎么这次如此冲动,娶了个来路不明的胡人女子,?你是梅氏的长房长孙,又中过会元,只要进士登科及第,前程不愁!本来应当婚配大门闺秀,上能加强联姻扶助仕途,下不失门当户对的体面,最重要的是,能当得起这一大族的当家媳妇。
娶妻娶贤,我总担心你会在美色上失了心志,多去山水之间寄畅,男儿心怀天下,夫妻以礼相待即可,不要天天腻在一起。胡人野蛮少化,我们梅氏诗礼大家,我会让你婶母好好教她的。”
梅司道:“叔父教训的是,司思虑不周、不能推脱。当时也是诸多情由,只是既然我已经娶了她,就是正聘的妻子,请叔父按照礼法让她入宗谱。”
梅庭训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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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流娘被教引婆子萧大娘引导着,抬脚迈进梅氏宗祠高高的门槛。四水归堂天井,天光如注,在这间高旷而暗哑的祠堂中投下一道道光柱。祠堂用料非常气派,高高的金丝楠木柱子,托着藻井天花一层一层地升向贯通三层的屋顶,简直如同一个教堂的穹顶。每个阑额、斗拱、月梁上都细细地雕镂着一个和忠孝信义有关的故事:这个是戏彩娱亲,周老莱子为了让父母开心,穿着彩衣作儿童舞蹈;这个是芦衣顺母,闵子骞穿着芦花做的冬衣也不违背继母;这个是卧冰求鲤(晋王祥),那个是哭竹生笋(三国吴国孟宗)……正堂中祖先的排位密密麻麻摆放,联想到每个名字都是一个人,简直如同鬼魂的森林。正堂背后是全红木雕的贞妇烈女传,可能是为了符合刘向的《列女传》原文,还保留了赵飞燕和许多精壮男子淫乱后宫那一帧。阿流娘看着,忍不住好笑。看看周围女眷婆子严肃噤声、低眉顺眼的样子,耸耸肩,又讪讪地收了起来。
十一月初五,恰逢冬至,宗祠热闹非凡,又是放鞭炮又是祭三牲,说晚上还有全套的水陆道场放。正堂内族长梅庭训领头,族中男丁全数到场,先把牌位从头到尾祭祀一遍;换过偏厅坐好,梅司带着阿流娘一个挨一个地跪过去;又入内堂,以梅庭训母梅萧氏为尊,往下是梅庭训正妻梅安氏,一众婆媳妯娌,梅司再带着阿流娘挨个地拜过去。又兼梅司是长孙,忙的不可开交,阿流娘一天倒了好多茶。
男宾祭祀散去后,是女傧相的会场。
梅庭训妻子梅安氏坐在偏厅,她也是会稽梅里的当家媳妇。教引婆子萧大娘福了一福:“安夫人。”萧大娘是梅司祖母梅萧氏的陪嫁,梅萧氏出身兰陵萧氏,身份很高贵,她带来的陪嫁女使们都读书识字,故而都能在梅氏从事祭祀或者内部教引的差事。排场很大,捧茶的、捧香的、捧笔的,一一鱼贯而过。
梅安氏倒是很和善,吃了阿流娘敬的茶,向祖先敬了香火,记录的先生写了户籍、按了见证手印。她和颜悦色地道:“大媳妇儿,今日你就算是进了族谱,是梅家过了门的媳妇了。有什么不懂的,都向这位萧姑姑问吧。听说你河西人,祖上哪里人?来这里吃住得可惯?可读过书吗?”
阿流娘努力回忆着萧大娘交代的各人称呼,道:“拜谢二姑。吃得饱。我是河西来的,我祖上不是汉人,不太会读汉文。还有梅司呢?我怎么这几天都见不着他?”
女眷们发出嗤嗤的笑声。
梅安氏面上倒没什么不快,但对于她这么直接地问丈夫的事情,言语不礼、面有羞色,道:“大媳妇儿,你应该称司哥儿夫君。罢了,既然如此,你跟着几个妹妹一起上学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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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流娘改换了宋人的衣衫,越州治下盛产丝绸,她也得以轻罗软衫,一身撒花天蓝衫子更衬得肤如凝脂、靥若烟霞。丫头凫儿拎着文房篮筐,引着她往梅氏家塾里去。
不想家塾里竟是有男子的。路上遇到一个穿月白色团蝠纹锦袍的清秀公子,和一个穿秋香色织锦缎外衫的高额大眼的少年。大眼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