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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卢橘笑道:“于我而言,人生之乐不外乎口腹。”
谢宝因无可奈何的微微一笑:“大雀善惊而难得,黄口贪食而易得。[2]”
谢絮因也从梯上落地,宽袖重新遮住手臂,即使年过而立,言语中也含着无尽肆意:“家室之内又有何惧。”
谢宝因想起往事,冁然而笑:“阿姊那时刚诞下孩子,归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这里摘甘橙,阿母又怒又笑,既怒你已经适人,不便训责,又笑你已经成为阿母却还举止如孩童。”
整理好容服后,谢絮因傲然立在小道上:“大姊只是性格随阿母那般刚强,昔日家中只有我与你大姊、二姊三个,其实最不渐训诲,不闻妇礼的是我,那时阿母常常伤忧我适人后,会‘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3]’,家庙便殿受诫时,所言也是要我克己复礼。众人都觉得跟着你姊夫外放很苦,我却不以为然,小郡依阻山水,登山望高,何其乐哉。”
“阿母还常言阿若就是与我学的,可惜命运使然。”
谢宝因不经怅然,最喜食卢橘的其实是她们二姊谢若因。
在哀慽之情渐浓时,园中被小姨抱着成功摘到硕果的林圆韫朗朗笑着,冲淡了两人心中的伤情。
谢絮因亦剥开卢橘的外皮,塞入身旁阿妹口中,又对远处笑言:“等九月橪柿结果,小妹你再抱着我们这小外生女来摘,那滋味才叫甘美。”
谢宝因嘴里鼓鼓囊囊的,慢慢嚼食着。
忽然,一侍婢健步而来。
“夫人在囈语后已醒寤过来。”
范氏悲伤发疾,恍惚昏乱的几日,既觉得失意不快,又时时感到惊心,无故恐惧,她像是身处天地未开前的混沌,不能视,不能闻。
及至听见众人的贺喜。
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身处于居室之中,最后循着贺喜声,见一女郎怀抱着婴儿,怡怡其乐。
那是她诞下阿若以后?
疑虑刚起,室外走来一妇人,还未入席,已经急切开口和训示:“可都安好?为何不好好休养身体,快把孩子给乳媪。”
不,这是阿若诞下孩子以后。
她疾步上前,想把女儿拉走,拉回到身边,可四周忽然速疾变化,再次睁眼,眼前一大白。
最后终是想起一切。
她的阿若已经死了十几载。
来到居室,随行的侍婢止步于门户,恭敬侍立在外。
室内,妇人两股落地的踞坐在坐榻之上,因身体衰弱,只能倚赖着凭几,瘦弱到骨头凸出的手里虚虚握着卢橘,喃喃细语:“卢橘又熟了。”
李保母侍坐一侧,涕泪不语。
谢宝因与阿姊谢絮因、小妹谢珍果相觑一眼,随即面朝南面,共同抬臂拜手,再顿首:“阿母。”
范氏依然还是疲弱无力,见到三位女儿都还安然站在面前,微笑着露出慈颜,不见刚毅:“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
谢絮因看向女儿。
两位女郎也闲雅伏地稽首:“外大母。”
林圆韫有些敬畏,在阿母谢宝因的安抚下,稚嫩行礼。
经过王文朗的事情,范氏再看到这些外孙女的尊敬有礼,哽咽着教导:“子曰:‘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4]。’圣人所言诸事,你们要拳拳服膺,要夙兴夜寐的去做,勿要辱及生育你们的父母,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
谢絮因所诞两女皆聆听训示,尚幼的林圆韫虽还不懂,但也专心静听着。
范氏训导完,又挥手让外孙女去到她身旁,以含饴弄孙为乐。
谢宝因、谢絮因、谢珍果则同席跽坐在坐榻对面。
满室其乐融融之际,侍立在外的侍婢忽连续行礼,地板也发出咚咚的声响。
范氏看过去,嘴角的笑渐渐收起,变得冷淡。
谢兰因刚入内便怒瞪着谢宝因,那凶狠的目光更是落在其腹部。
妇人发出两声咳嗽,以示警戒。
谢兰因走到自幼便宠爱自己的阿母面前,不跪不礼,不尊不敬,衔恨言道:“阿母得为女儿行公理,卢怀春益发胆大,已经开始不顾及我这个正室,夜夜都流连在那些侍妾之间,孩子不断出世,我当年抱到膝下养的外室子竟被他嫌弃是外室所诞,只恐以后我的地位也要不稳。”
谢絮因心中咨嗟,原以为她这大姊是被家私束缚,今日疾速而来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