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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他面前形神俱无的水粉画,韩骤从兜里掏出个黑口罩罩脸上,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咋回事儿——心态崩了啊?”
“嗯,崩了。”那学生看他一眼,说完话自己都笑了,一不小心从鼻子里喷出个鼻涕泡,他揪了节卫生纸擤了一把,闷闷说:“老师你不用戴口罩,我也感冒了。”
韩骤摘下口罩揣兜里,双肘撑在膝盖上身子前倾看他,“崩了找老师啊,哭有啥用!”
“下午老师给改了,改完我照着学的,结果还是……”那学生一边说话,泪豆又开始往下掉,“韩老师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其实就文化课不好才想考美术的,结果发现干啥啥不行。”
韩骤揉揉他的脑袋,其实这样的学生有很多,不是真的喜欢艺术才想走艺考,纯粹因为文化课分数不够想曲线救国。
就像眼前这个学生,他还真的不是不努力,自从来了这儿每天都要画到后半夜,但他可能就是学习的天赋比人差了点,者暂时还没开窍,亦或是没找准自己适合的方向。
可圣人说有教无类,任何有良知的老师都不能放弃自己的学生,何况人也没少花钱。
韩骤伸手从静物台上揪了粒葡萄,捏着皮挤嘴里,扔皮的时候顺便用指甲弹了一下葡萄串旁边的玻璃碗:“你是不是画不好这玩意儿?”
“嗯。”学生想说他什么都画不好,但感觉老师说的对,最让他抓瞎的确实是这些透明物品,于是丧气的点点头:“就怎么都画不出透明的感觉。”
透明器皿是这几年的必考项目,所以画室基本上每天摆静物都会带一两个玻璃碗、玻璃杯什么的。今天这组静物整体色调偏暗,棕色背景布前摆着一个毛毛熊、一瓶红酒、一个盛着清水的透明玻璃碗和几样水果。
韩骤把那瓶红酒的橡木塞子拔下来,在瓶口闻了下,又从隔壁展台上拿过一个高脚杯,将酒倒到与杯口齐平,重新放回桌上。
天已经黑了,窗外昏黄的路灯与屋里的白炽灯交错打在杯子上,在那紫色的液体表面形成丰富的层次。
他说:“我告诉你为什么画不好,因为你太在乎静物的本质了,眼前的是水是玻璃还是红酒,都不是初学者该考虑的问题。”
他打了个哈欠,抽抽囔囔的鼻子,从旁边的水桶里拿出一支涮干净的水粉笔,笔尖指着高脚杯问:“你看到了什么?”
学生迟疑片刻说:“透明的杯里装着红酒。”
“不对。”韩骤说:“你看到的是紫色,是冷暖交杂,深浅不一的紫色而已。”
“是——”那学生好像突然感悟到了什么,眸子闪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懵懂的状态,沉下眼若有所思。
韩骤在他的画板上敲了两下,继续说:“你看到棕色的背景就知道要画棕色,从没想过那背景本身是布还是木板,而看到紫色的东西,却为什么一定要想着它是液体呢?”
学生看着自己的画,忽然破涕为笑:“所以我这画画的最好的部分,是后面的背景布吗?”
韩骤也失笑,吸吸鼻子说:“虽然不想打击你,但还真是。”
“老师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学生这回没自卑,反倒亮着眼睛看向窗外:“就像如果我要画雪,不需要考虑它是不是小冰晶,只要画我看到的白色小点就对了,画葡萄酒也只画我看到的紫色,画玻璃和水也是画眼睛看到的颜色就行,统统不用考虑它本身是什么、透明与否,对吧!”
“差不多。”画画这东西虽然可言传,但更多要意会,听懂了就是飞跃,听不懂也没办法,这孩子显然是顿悟了。
不过此时韩骤才发现,课讲得太专注竟没注意到外头已经下雪了,这是今年的初雪,家里那位大神又该激情作画了吧。
他眯眼看着窗外,听到学生在一旁叫他:“老师,好像有人找你。”
“嗯?”韩骤回头,恰好对上了今墅安的眼睛,“什么时候来的?”
他起身拍拍学生的肩膀:“就照你的思路画着,不懂的明天再问我。晚上吃点东西,我先走了。”说罢就朝今墅安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美术专业相关的东西,我只能从自己理解的层面去写,不能保证完全靠谱,如果有画画的朋友就看个热闹别当事
今墅安早就来了,奈何屋里的两个人都太认真,一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他站在门口也不吱声,看韩骤拖着病体谆谆教导颓丧的学生,声音很平和很有耐心,不时举个恰如其分的例子,也看着他的意识短暂陷入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