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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死者复活,过往的一切便永恒地失落了。而那些复活的人,他们所讲述的又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复原真实呢?毕竟生者自己也未见得能够了解过往的自己,不能了解自己为什么去爱或为什么去恨。很久以后斑想起自己人生中那些重要的关头,却很难说清支持自己做出决定的究竟是理智还是一时的冲动,究竟是经过深思熟虑、还是仅只因为看到了那个人站在他的对面。但那些毕竟已经过去。成功和失败都不再重要。失去和拥有也不过昙花一现。他会明白——或者自以为明白——一切不是因为仇恨而变得更糟,也不会因为谅解和爱情而得到拯救。循环是无尽的。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减不增。世间诸事都被绑在同样的车轮上滚滚前行,如入无间。在寂静无声的黑暗里,他静坐着,目视着那如具生命的黑暗。它离他那么近,只要向前一步,他就会倾入那冰冷而无机质的怀抱中,而只有失去自我的人才能承受这疯狂的一触。然而这是必须的。必须抛掷一切——从牵系到姓名——必须偏执到与世界为敌的地步才足以理解这一答案,必须拥抱疯狂才能理解疯狂和理智本为一体。他久久地、久久地停留在黑暗的边缘上。偶尔柱间会来打扰他。男人来的时候总是晚上。他披着带着家徽的白色羽织,像是披着一段霜冷的月光,带来或重要或琐碎的消息。他总是闲坐在斑的对面,不肯离去,微笑地注视着男人,但是在那微笑的深处却潜隐着一丝不安。柱间从不缺少敏锐。他试图用自己的在场去填补空缺,试图用日常弥补损失,幸福来偿还苦痛。他从不怀疑无论他提出任何的要求,柱间都会双手捧到他面前——如果他能做到。就像嗅到冬日即将来临的候鸟,男人妄图以拥抱的温暖来消融渐渐深重的寒冷。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能够改变,不是你能够挽回,甚至不是你能够理解的事情。斑想。但却不确定自己是否这样对柱间说过。他应该说的。幻象是无害的。他很快习惯于男人的幻象,无论他出现在实验室的角落还是道路的彼端。他不确定那是来自于被他移植细胞还是他自己的回忆,或者两者兼有。这个柱间来自于他们刚刚建立同盟的日子。是的,他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一日的结义之酒,朱色的三叠杯和三度又三度的交换,分享酒液和气息犹如分享血脉和生命,这令他们——和他们背后的整个部族——都成为密不可分的手足兄弟。那一日的柱间不曾于记忆之中淡漠下去:他的笑容像是能够发出光芒来,仿佛他已经拥有这世间的一切,再也没有什么能挫败他、战胜他一般。“有这么高兴吗?”“犹如梦幻一般。”“……随便你。”“斑。”柱间从后面呼唤着他的名字,那直率像是能将人灼伤一样,“我很高兴。我……”那最后男人说了什么呢?他记不起来了。总之无关紧要。胸口的疼痛会提醒他柱间的另外一张脸。那记忆混合着冰凉的雨、不断流逝的河水和血液,无法用言语描摹的痛楚。那一刻他只是隐约看见柱间的面孔:在黑暗里,在失败的疲惫和某种“本该如此”的笃定里。男人徒劳地、想要实现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为此他竟换上了那样一张残酷的脸孔,全然无法和平日的柱间联系起来。如果有旁观者的话大概会感到他们是多么的相似。那紧缩的眉头,阴鸷的脸,偏执的唇角。这一切令千手柱间成为了“宇智波斑”的镜像。那反而让他释然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拥抱那一刻的柱间,就像黑暗用冷寂和孤独去拥抱他,令他纵身跃于疯狂的深渊。他或许可以期待柱间做出同样的事情。因为人一旦见过那样的黑暗就无法将自己从黑暗中拔出,就像用过长的时间凝视深渊的人总会不可自抑地投身其中……或许。但柱间选择了另外的黑暗。宇智波斑人生的前半波澜壮阔,既有痛彻心肺的丧失和别离,也有轰轰烈烈留名青史的战斗;而后一半则陷入一种与之截然相反的静默无声的等待之中。他偶尔离开栖身的地穴去打探外界的状况,一开始还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份,后来发现在频繁的战乱中人们已经随着死亡一起遗忘了他。而他逐渐也厌倦去反复注视相同的悲剧。这世上又几时有过新事呢?石碑曾经应许的仍然遥远。他甚至不知道是否还能获得那样的期望。慢慢地他将越来越多的时间耗费在独处之中。世界遗忘了他,而他也仿佛遗忘了世界。希望随着时间被无限拉长,最终只剩下如若游丝的线拴住摇摇欲坠的绝望。如果他再年轻一些的话,——是的,哪怕再年轻那么一点,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会甘于等待。一开始他以为一年便是极限。一年之后他揣度自己大约可以再等待两倍——抑或三倍的时间。他曾经在每日日落之时,于洞中一面石壁上以石子划下记号。但在那石壁画满之前,他已经放弃了这一行为。日月失去界限,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