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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将扫帚靠在苑墙上,她提裙迈了进去,小径深幽,长长地,仿佛通往异世一般。往前走,鹅卵石铺就的地面逐渐变得平坦,青砖上的莲花纹也清晰可见了。她放眼望,高高建在台基上的宫掖回廊下,由东至西挂着竹帘。帘子高低错落或卷或放,帘后有一人缓步而行,洁白的袍裾慢慢移过来,走到正殿前的开口处驻了足。惊鸿一眼,不过如此了。那是个年轻人,二十五六模样,立在台阶前,白衣黑发恍若谪仙。大约身上有些病气,脸显得苍白,但他有明净的眼波和嫣然红唇,见了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足可颠倒众生。长情呆呆看着,被蒙蔽的心窍一瞬涤净了似的。天上雪下得纷纷扬扬,她就站在雪地里仰首看着他,茫然问:“你是谁?我好像见过你。”殿前人轻俏的眼梢,流淌过别致的骄矜,“似曾相识是男人搭讪的手段,如今宫人也用这套么?”长情有些尴尬,讪笑了下道:“不是为了搭讪,是当真有这样的感觉。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我么?”他答得模棱两可,“俗世闲人,是谁并不重要。你又是谁?”她张了张嘴,其实也说不清自己是谁,只是回手往来路方向指了指,“我是上阳宫人,清扫夹道误入了这里,马上就要回去的。”颇有点误入桃花源,触发一场美丽邂逅的意思。但直到她离开那座禁苑,也没弄清楚他到底是谁。冷宫里的宫人,并不是混吃等死就可以的,白天有零碎的活计,晚上还要挑灯织锦。长情坐在庞然的织机前,手里梭子在经纬间熟练穿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学会了这项本事,反正缎子一寸一寸慢慢织成,半夜起身归置好, 真像个梦啊,一切都恍恍惚惚的,一切都不真实。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在门前投下菱形的光。浮尘翩翩翻飞,暗处看去尤其明晰。她捧着脸坐在案后,手上痛也顾不得,只是定定出神,不知自己在慌什么。来禁苑有些时候了,与李瑶朝夕相处,也算彼此熟络,像今天这样心烦意乱还是便发生了。苦难剪不断情愫,在这恶劣的环境里,不带任何世俗的眼光,也不去计较他的困境,反而庆幸他不再是天潢贵胄,让她有这胆子,敢去对他动心。李瑶这样的人,似乎有一种让人对他一往情深的魔力。他像一道微光,一片嫩绿,无声无息妆点着凉透的人世。公子虽失去了光芒万丈的出身,但依旧既清且贵,看待事物更有超然的悟性。有时你去观察他的眼睛,那双眼眸是鲜活的,没有庸常也没有沉沦,在他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自由丈量自己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