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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玄理知道,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他保护不了于然了。
一念及此,悲哀滋生,愤怒同生,无法抑制。
那翻腾的情绪,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都没有改变。
总司刑努力安定自己的心魂,然而在刑修的杀气之前,变得尤为困难。帮助他的是季腾一声战战兢兢的「君上——」,这句话打断了现场的剑拔弩张。
若说情绪紊乱的程度,季腾跟总司刑大概不相上下。
不论在大哥体内还是在落下石体内的刑修,季腾都再熟悉不过了,但是眼前的刑修,却陌生到可怕。虽然金质玉相无可挑剔,但眼中的凶戾神色,周身的杀伐气,完全变成了凡人所不能企及的上古的神。
那个懒洋洋的、微笑的刑修,似乎不见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这让季腾觉得惊慌,于是他喊出声了。
那一声喊让刑修慢慢看向季腾,这似乎有所抗拒的行为让季腾产生一种感觉,那之前,刑修似乎刻意不看他的方向,不愿,或者说,不敢?然而他终于还是看了过来,眼中的戾气渐渐隐去,杀气也减了几分。
刑修明明没有说话,也不动,但就好像受到了召唤一般,季腾走到他面前。刑修便抬起手,将手指轻轻探入他的头发,扶住他的脸,看着他,然后,那双从来不改变的眼眸里,悲哀泛了上来。
那是明明白白的痛苦,毫无掩饰。
季腾不明白刑修在痛苦什么,只好努力笑了一下,想要缓解他的情绪。
这时,总司刑突然低声笑起来,然后那笑声越来越响,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边笑边说:「君上,我为了保护我爱的人,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笑着,努力站起来:「掌控阴阳道、运作天地理的君上,如今你也来试试,到底什么叫做痛彻心腑,什么叫做后悔莫及,哈,总算轮到你来选择了!」
「选择?你以为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刑修突然放开季腾,那凶戾之气再度强烈起来:「总司刑,你从来没有选择过,你只是以为那是你的选择。」刑修突然顿了一下,嘴角挂起奇异的笑容:「你若忘了,我便让你想起来吧!悔与不悔,你再考虑吧。」
话音一落,刑修突然向总司刑伸出手来,总司刑本能地想躲开,却似被钉在原地般无法动弹,似乎再次明白了阴阳道是刑修的领域,这个领域内,他无所不能。总司刑只能放弃挣扎,刑修的手按在总司刑头顶,缓缓地沉了进去,活生生地探入,似乎正在他的身体里,寻找什么东西。
无法看到总司刑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不断抖动的喉结,和紧紧摁在地上就要折断的手指,痛苦毋庸置疑。
季腾看得心惊,大约就是一盏茶的工夫,刑修猛然将手从总司刑体内收回,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在他眼前一晃。与此同时,总司刑大叫一声倒卧在地上,满脸的汗,好似经历了一场酷刑般模样。
定睛看去,刑修的精致如美玉雕琢的手上,抓着一把红色丝线状的东西。
那鲜艳的色彩,不是罪丝是什么?
为什么,罪丝会从总司刑体内拉出来?
季腾不解,就连伏在地上喘息不已的总司刑,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刑修看着手中还在纠缠的鲜红罪丝,轻轻吹了一口气,就像有如冰风吹过,罪丝突然冻结了般垂下,然后那鲜红的颜色迅速褪去,即刻在刑修的手上化灰,散落到地上。
刑修背过身去,不再看着总司刑,只是冰冷的语言慢慢说道:「你现在还敢说,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无怨无悔吗?」
刑修的话很无情,口吻很无情,一切都很无情。
起码从他背后的总司刑的角度来看,应该是这样。
然而面对着刑修的季腾,却在某个瞬间,看见刑修的脸上一晃而过的悲哀神色。
总司刑只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灰烬。
有一段被隐藏的记忆,慢慢从他头脑中浮现起来。
绮罗玄黄的罪人所出的罪丝,通常是白色,不过如果遇到了罪孽过分深重的情况,会有颜色产生,以紫色为最罕有。阴阳道长期的积蓄,才获得足够的紫色丝线为君上织得紫色长袍一件。君上自己,也十分珍惜这件长袍,但混沌与罪孽之气的中和还是发生得极快。紫色长袍的衣角有紫色丝脱落了些许,便送回绮罗玄黄去修补,鬼吏好不容易抽得了一根紫丝补上,然而罪孽之气深重,鬼吏不敢妄动,还请总司刑亲自取过来。
绮罗玄黄中,黑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