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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微微抿住嘴唇。
喉头猛然一紧,有些难以置信。
他曾在脑子里意想过。
这个“六道骸”长什麼模样,住在什麼样的屋子里,声音轻柔还是低沉,笑起来又怎样。
透过人体实验才得到的眼睛,又会是什麼模样。
可云雀发现。
连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自己,臆测这些都是徒劳。
云雀默默地念出信纸里一再出现的名字。
那个除了自己,他唯一能相信的人——居然死了六年之久。
他怎麼也没猜想到。
能帮助自己寻回记忆的人,居然逝世许多年。
云雀盯著墓碑上金黄色的刻痕,久久不发一语。
刺骨的秋风卷起成堆的落叶,在他的身边形成一个又一个小漩涡。
下落不明的记忆彷佛也夹杂其中。
「……好冷。」冷到他连眷恋都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若有似无的樱花花瓣在他身边飞舞了起来,如幻似真。
倘若他还有记忆。
就会想起,这光景恍若第一次他和六道骸相遇的那场樱花雨。
落樱纷飞,绚烂璀璨,铭刻於心。
云雀蹲在墓前,毫无血色的嘴唇瑟瑟颤抖。
犹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丝毫不敢眨眼。
“六道骸”这似曾相识的三个字,在目不转睛的凝视下,逐渐变的越发模糊。
「……下雨了。」冷风毫不留情地将温热的雨珠吹向脸颊上。
他只觉得脸上一热。
便伸手试图抹去肌肤上黏湿的痕迹。
「………」不对、不是雨。
雨水不会带著咸味和温度。
在脸上纵横肆意的是……眼泪。
在这个潮湿的季节里下雨,是常有的事。
可他却不能如此说服流泪的自己,是因为身在帘卷西风的时节里,才格外伤感。
「……为什麼……」为什麼他会流泪。
备感诧异的瞳仁止不住动摇。
他几乎忘了怎麼呼吸。
冰冷的指尖再次抚上清瘦的脸颊,云雀恭弥想证明那不是错觉。
无论是眼泪,还是这场人事已非。
他真的。
——在哭。
为什麼要流泪?
分明什麼都想不起来,怎麼还会用温热的流泪凭吊眼前这个男人?
为什麼只是看著似曾相识的名字,左胸口就痛到快停止心跳?
为什麼没有人愿意告诉他,到底发生什麼事?
为什麼唯一能相信的人,除了失忆就剩死亡?
混乱脑袋里的思绪犹如斑驳如雪片在风中摇曳。
他的记忆彷佛那场随风飘零的樱花雨,在空中瑟瑟飞舞,如幻似真,谁也捕捉不住。
云雀恭弥屏著呼吸。
飘渺记忆摇荡心湖宁静。
他跪倒在六道骸的墓前,墨瞳幽远,泪雨纵横,泣不成声。
他想起来了。
看著六道骸冰凉的墓碑,终於想起来了。
想起了,他躺在病床上,双眼茫然听著夏马尔宣告病情的画面。
——这是创伤症候群。
又称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
通常在目睹爱人或亲人等关系亲近者的死亡后,所产生的合理结果。
当时他在迪诺的搀扶之下,用再也哭不出眼泪的眼睛。
目送著神色苍白却安详的六道骸被埋入土里,一点一点消失身影的场景。
他想起来了。
失温的六道骸倒在他的怀里,逐渐冰冷僵硬的身体的触感。
他想起来了。
伴随在六道骸尸首身边,反覆轻轻谣唱的曲子旋律。
“桜咲く 舞い落ちる何も无いぼくの手の上”
“儚がくて优しくて壊れそうきみみたいな花”
这是他们一起合唱的片段阿。
少了六道骸,就不再完整了,无论是这首歌、还是他的人生。
他想起来了。
他被迪诺架走离开时,六道骸彷佛用一贯的莞尔浅笑目送他的离去。
他想起来了。
他偶尔会带著珍藏的红酒,毫不吝啬地淋在六道骸的墓碑上,然后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