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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真应了那句“大隐隐于市”。公寓的上一任房客是个流落异乡的俄国贵族,最终在鸦片与酒精的安慰下死在屋里,据说是阴魂不散,时时四处游荡,房东正担心从此这处便成了无人敢进的鬼屋,倒有这么个体面和气的先生肯来租住,手面也散漫,心里庆幸感激,也就不管他是做什么勾当的了。
胡宪贞日日早出晚归,面上一派漫不经心的神气,实质上却是处处防备谨慎。因此这晚他才打开门,借着走廊的灯光一眼瞥见暗红地板上印着抹极浅的足印,当下往门后一闪身,转手便拔出了枪,对持着面前这一片昏暗,眼底散出几星幽冷的光。
“胡将军,久候了。”一个温和清朗的男子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来竟有几分耳熟。胡宪贞怔了怔,持枪的手略微放低了:“是张少校?”
“胡将军不愧是当年密查组的骨干人物,应对实在迅捷。”张治平说话间已拧亮了桌上的台灯,对着他微微一笑:“不速之客,打搅了。”
胡宪贞看了看他,淡淡道:“张少校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张治平道:“自然是有要紧事情,不过胡将军也不必这般如临大敌。”他瞥一眼胡宪贞手里的枪,轻笑道:“借用胡将军那天的话,在下今日到此,一没带人,二没带枪。”
他语气极是轻松,说得胡宪贞也不禁笑了一笑,便反手收了枪,走到桌前在他对面坐下:“那么就请张少校指教?”张治平看了他一眼,便将手底的那纸字条压在桌上推了过去。
原来是纸电文。胡宪贞展开一看,脸色就变冷了,只是过了几秒钟,却又嘲讽地一笑:“胡某何德何能,还劳蒋主席亲下暗杀令。”张治平也微笑道:“能让蒋先生这般念念不忘的人才,确实不多。”胡宪贞把那字条撂到桌上,抬眼望着他:“那么张少校打算何时动手呢?”
张治平摇头道:“张某如果真想执行这个命令,今晚就不会来了。”“多谢张少校好意。”胡宪贞冷冷看着他,道:“不过张少校不执行,自然还会有别人执行,蒋主席在奉天可不止一个亲信。”
“胡将军说得对。”张治平低声道:“所以你要离开奉天,到蒋主席的这纸暗杀令力所难及的地方。”胡宪贞“哦”了一声,挑起眉头道:“比如?”
张治平深深注视着他双眼,默了一霎,便决然道:“西南。”
两人直定定地对视着,一时都僵默了。隔在中间的空气像块冷硬的玻璃,紧张得一触即碎。也不知过了多久,胡宪贞蓦地笑了一声,冷冷道:“好,好。党国竟到了如此危险地步,中共的探子都插到蒋先生身边了。”
张治平道:“一样的,我相信我党的领袖身边,怕也有‘党国’的人。”胡宪贞寒声道:“如果我还在南京,还在密查组,我会亲手把你揪出来,处决你。”张治平闻言只是一笑:“可是张某却希望能与胡将军并肩共事。”
“你觉得我会因为蒋介石一道暗杀令,就会逃到西南投共,好保住自己这条命?”胡宪贞嗤地一笑,“张先生,国民党的人,也并非皆是怕死失节之辈。”张治平微笑道:“我自然知道胡将军不怕死,只怕不能死得其所。”
胡宪贞冷然瞧着他。张治平道:“近来东北的形势,想必胡将军也看到了,关东军早已蠢蠢欲动,蒋介石却纠缠于内战,张少帅公私两难,皆是一味推诿妥协,可是这场战事,已经不会远了。”他默叹了一声,续道:“中日开战,必然一场恶仗。大敌当前,军人皆当奔赴战场,抵御外辱;请问胡将军是愿意为保国卫家而战,还是因内部倾轧而死?”
“所以,张先生就苦心要教胡某弃暗投明?”
张治平笑着一摇头:“胡将军,我只是希望您能到西南,不毁灭于蒋之手,届时为抗敌救亡出一份力。至于您的信仰,任何人任何组织,都不会勉强您背叛。您所信仰的‘三民主义’,和我们信仰的马列真理,并非不能求同存异。”胡宪贞并不说话,张治平又道:“我还相信,胡将军,国民党中并不乏像您这样的坚定信仰者。虽然现在还是内战,但在日本这个共同的敌人前,国共两党迟早还要再次携手合作——在国家和民族之前,所有中国人的信念都应当是一致的。”
“我是以一个中国人的名义,真心希望胡将军去西南。希望危难之际,胡将军这样的军人能献身于我们的国家,而不仅仅是某个党派。”
胡宪贞沉默了良久,忽而沉沉吐出口气,问道:“为什么?安排我走,你自己要冒很大的风险。”张治平轻轻笑了笑:“国难思良将。这是我们的国家最需要军人的时候,而我不是。如果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