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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穹几乎不敢再迈动脚步,怕惊动了这花中的仙人,对方就要摆一摆衣袂,消失在他面前了。
最后,是对方先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
那时苏禾才刚刚因为斩下熙国大将而一战成名,赵承穹还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赵承穹。
只是在视线一霎那的交汇间,心中某根弦微微颤动,弹出幽幽情动的清音。两人在花园中信步而走,在准备了酒盏的凉亭中把酒言欢,头上一轮满月,照出赵承穹清风般俊朗的容颜和赤子般的喜悦,照出苏禾相逢恨晚的快乐。
但后来,苏禾知道了赵承穹的身份后,反倒减少了与他的往来。最初赵承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以苏禾的心性,一定是怕沾染上娈童面首之类的污名。毕竟那时他只是一个小将,而赵承穹贤明仁义的名声已经开始在民间流传了。他不希望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赵承穹懂得他的心,于是不曾逼他。为了苏禾,他愿意等,等到对方认为已经足以与他比肩的时候,他要堂堂正正地与他相守一生。
苏禾常常需要离京,两人之间经常是聚少离多,但这并不妨碍两人之间日渐浓郁的情意。越是难能可贵的相见,两人便越发珍惜,时常是相拥着在城外安静的山坡上一坐便是一整夜,他静静地听他讲着城外纷繁的世界,他含笑听他说着朝中复杂的局势,天明之后,相互交换一个清浅的吻,一个策马远去,一个回归那寂静的王城。
虽然相思蚀骨,两人却甘之如饴。终于苏禾赢了一场又一场大大小小的战役,神将的名号在每一个子国之间颂扬。两个人终于站在了相同的地位上,多年来的相知相守终于快要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苏禾被闵凌霄刺杀的那一夜,正是一年一度的采薇节。按照丈夫国的习俗,每年这一天人们会互赠礼物,一起吃团圆饭。苏禾邀请赵承穹到他府上,摆了糕点和桂花酒。那天晚上将军府里满园的朱槿开得浓艳,是赤城烟霞浇灌出的柔软,簇拥在他们对饮的凉亭四周,苏禾穿着他们初见时的红色锦服,仿佛是朱槿花幻化成的妖魅。
赵承穹笑着饮了一口泛着清香的酒液,甘甜的味道顺着喉管滑下,“真是好酒,我府上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你哪里弄来的?”
“以前镇守南关的时候认识的战友送的。”苏禾坐在他身边,一如既往温柔地浅笑着,“承穹,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赵承穹抬起头,小孩子一样兴奋,“嗯?什么礼物啊?快拿出来看看~”
苏禾将手伸进袖中,掏出一块莹润的白色玉佩,毫无瑕疵的玉色,一面雕着一朵盛开的朱槿,一面刻着“苏禾”二字。
按照丈夫国的习俗,每年一月,丈夫国想要孩子的男子便将自己的精华放入冰玉瓶中,并在瓶上系一块玉坠,玉上刻了为将来的儿子取好的姓名,由特使护送至女儿国。女儿国想要受孕的女子便领取一只冰玉瓶,置入体内。十月后,若所生孩子为女婴,便留在女儿国,若是男婴,便系上随瓶的玉坠,送回男儿国,由其父认养。(具体请参见楔子中内容)
那块玉佩,是每个人一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代表着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生命。
如果把这块玉佩送人,代表着把自己的一生交到另一个人手上。也正因为如此,丈夫国的两个人如果决定要相守终生,便会行结伴之礼。在行礼之时,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便是交换出世玉佩。
而此时,苏禾却将自己的出世玉佩当做采薇节礼物,送给了赵承穹。这其中蕴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赵承穹那一霎那呆愣在那里,傻傻地看着苏禾,久久不能成言。
他的小禾,向他求亲了。
很久之后,当他终于反映了过来,狂喜便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了。他兴奋地抱住苏禾,一遍一遍叫着爱人的名字,此时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有那两个字,那被他放在眉间心上的两个字,是他唯一可以找到的思绪。
那天晚上临分别时,两个人已经约定好,第二天就把这件事禀报给他皇兄,也就是当今的晏帝赵熹。
可赵承穹怎么也没想到,临别时回过头遥遥地那一眼,竟然是天人永诀。
只一剑,多少年来的厮守等待,全化成风中残落的红痕,沾染在袖口上,痛彻心扉。
看到棺中宛如睡着了一般的容颜,赵承穹把颤抖的嘴唇印在逝者的额头上,是最后的道别,也是许下的誓言。
“我赵承穹对天立誓,一定要让凶手生不如此,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