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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王性情手段残忍,每每兴起,或心情不佳,都会葬送几条性命,如同儿戏。
众人虽不能习以为常,但这种事一多,每每当时唏嘘感慨,过後也便抛至脑後。毕竟这种事,谁也不愿多提,更不愿记挂在心上。
然而,似这般死去的,若是身旁亲近交好的人……那麽,便是生者永恒的噩梦。
斐儿的死,是阿郝永恒的噩梦。
先是吊在门前的歪脖树上,用布满倒刺的鞭子抽打,鞭鞭伤及见骨。斐儿一身白瓷般的肌肤尽毁,碎肉横飞,鲜血顺著浅褐色的树干一直流淌。
接著一点点碾碎了斐儿四肢的骨头,剜去了斐儿的双眼,割去了双耳……只留下舌头,要他说出与之偷情人的名字。
……
但斐儿从始至终,只要清醒著,便是摇头。
这一场酷刑,持续了整个白天。直至日暮,眼看斐儿就要气绝,方才结束。
此刻的斐儿不成人形,只是一团尚有三寸气在的鲜红血肉。
岭南王没问出任何东西,见斐儿已是不能活了,命下人将此间打扫干净之後,便忿忿拂袖离去。
血迹肉碎倒是易於打扫遮掩,然斐儿此时的模样恐怖已极,又还剩下一口气,周围竟无人敢靠近。
阿郝强忍心中酸楚,自告奋勇上前,众人自是求之不得。
阿郝脱下身上衣裳,裹住斐儿,将他抱在臂弯,泪水滚落。
就在这瞬,他听到了斐儿微弱的声音,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阿郝,请带我去岑郎那里……我、我要到他身边去……”
阿郝悚然大惊,不知他双目被剜,是如何认出自己的。望向斐儿,却只觉臂弯处的躯体蓦然僵直,人已然气绝。
一时间,阿郝来不及心痛,只觉恍惚。
……
身为娈宠,又犯了淫秽偷情之条,斐儿没有墓地可以落葬。
阿郝抱著斐儿的尸体,来到王府後院的文殊兰花丛中,掘开泥土,将斐儿埋在其间。
此刻,西方的天际晚霞灿烂,凄红如血,绮丽如花。
此刻,飞泓睡在朝京城方向行驶的马车上,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斐儿身穿一袭鲜红色夏衣,站在满满盛开著文殊兰的园子中央。
* * * *
“埋下斐儿尸体的那片土地上,生长出的文殊兰一直盛放著,即使到了夏末,也未曾开败,竟成异种……那时候,我就明白了。”阿郝继续对面前的飞泓讲述著,“斐儿是真的想到你身边。无论如何,无论以哪种方式,也想到你身边去。”
“所以我捡起了他的骨,分别埋在六个文殊兰花盆中,托人寄到了京城,寄到了相府……本来没做多大指望的,谁曾想,你们竟收下了。”阿郝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底泛上一层泪雾,“其实我非常清楚,斐儿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究竟是什麽……但是,那是斐儿的愿望,最後的愿望。所以,我没有办法拒绝他。”
“混账!混账!!”飞泓听完後,松开阿郝,退後几步,惊恐得整个面容都扭曲了,失态的嘶声大叫,“因为这个……你就随便把那种东西寄到我家里来?!他死他的,和我有什麽干系?为什麽要害我?!”
阿郝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抑住将飞泓痛揍一顿的冲动:“侍郎,他是为你而死的……在王的面前,他最後都没有说出你的名字。”
飞泓已完全失态,仰天大笑,笑声中带几分尖锐:“为我?他若真的为我,为何明明知道人鬼殊途,死後还要阴魂不散的跟著我?他若真的为我,为何害我缠绵病榻,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什麽?你究竟在说什麽?”阿郝气愤的同时,也对飞泓此时的话语态度感到疑惑不解。
“别再装了!你和他,都是一路货色……都、都是存心想害死我!”飞泓伸出右手指向阿郝,眼眸大睁。
阿郝心中先是悲愤酸楚不已,继而冷笑。
斐儿斐儿,瞧瞧你爱上的是个什麽东西。
“既如此,便请侍郎将那几盆花还给小的。”面对这样的飞泓,阿郝自知多说无益,也不屑与之再争些什麽。
“还你?”飞泓一边後退一边摇头,神经质的咯咯笑出声来,“你和他,又在想什麽法子害我了吧?你们不会得逞的……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
“还给我!侍郎,你既不愿留斐儿在身旁,就请将他还给我!”阿郝情急之中跟著上前几步,伸手去捉飞泓的腕,“否则、否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