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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宛虽然是一个喜好清净的人,但性格却并不沉闷。我与她真如几年没见面的好友一样,成天凑在一起谈天谈地。有谈及时局,也有往日的情怀。而萦柔和柳隐两人,一个实在对我们的话题提不起兴趣,一个则总是有办不完的事情,所以,更多的时候,往往是我与董小宛两人独自行动,包括携手外出。董小宛喜 欢'炫。书。网'看戏,我虽然没有她这样的喜好,但对于能打发时间的活动总是不拒绝的。两个女子乱逛戏班在这时来说还算是一件比较惊世骇俗的事情,为了安全,我们都是以扮着男装示人的。一个着青衣,一个着白衣,几次下来,倒真有一派风流公子的作风。
这日我们赏的是《牡丹亭还魂记》。据说表演的戏班是苏杭最大的戏班。
我与董小宛去的时候戏快开演了,周遭早已坐满了人,但离戏台最近的一排却是空的。我与董小宛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十分有默契地挤在人群之中。毕竟很多时候委屈自己未必不是一种保护。古时的看戏并不像现代那般麻烦,并且,戏院中大多是提供茶点与茶水的,谁先入场就先坐头排,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这一日。
那头桌的主人很快就来了。领头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沈腰潘鬓,风度儒雅,神采奕奕,保养极好。在我以往认识的人之中,或文或武,或优雅或粗犷,而此人,我很难用某一个词汇来界定他。身材虽比不得一般的习武之人的魁梧,但又不乏精壮;一举一动之中又有浓郁的书卷气,未开口却已显露了一派不低与人博学气派。这个人,让我有些看不透。
我看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卑躬屈膝地领着他进来。一边殷勤地给那名男子奉上茶,一边还献媚地说道,“大人的大驾光临让小的这里蓬荜生辉啊。”
“看来不是一个普通人呢。”我听见身边的小宛轻声说道。
我赞同地点点头,“非但如此,掌柜唤他大人,想必正官场得意吧。”
那名大人并未说话,径自走向那个预留的空位,坐好,才道,“戏还未曾开始吗?”
掌柜忙应着打哈哈,道,“开始了,马上开始了。”
正说着,大厅内的烛火全部灭了,只听一声接一声的锣鼓声,牡丹亭终于上演了。
戏台上作为介绍故事背景的副末正唱着,“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我听见身边董小宛轻声重复了一句,“世间只有情难诉。”我的肩头一颤,黑暗中我将手伸向董小宛,她用力地抓住。
少女杜丽娘长期深居闺阁中,接受封建伦理道德的熏陶,某一日,杜丽娘轻念着《诗经?关雎》一章而伤春寻春。梅树下,她满怀憧憬地念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她念诗的景象竟与我在秦淮河常见的风月女子舟上所唱《关雎》一景重合,表面虽充满希望可骨子里却让人觉得悲凉无比。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进去多少,回过神后,台上已经换了一出了。
昏昏沉睡的杜丽娘竟梦见了一个书生模样装扮的男子持着半支寒柳与她在牡丹亭中幽会。巧言欢笑,并未多语,可两人眉眼之间都是深情。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忽忽花间起梦情,女儿心性未分明。无眠一夜灯明来,分煞梅得唤不醒。”
杜丽娘醒后发现是春梦一场,竟郁郁不得终。梦中的男子形貌真切,让她竟难以忘怀。弥留之际她凄凄惨惨地唱道:“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这般花花草草随人爱,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这曲词中的“梅树”,“梅根”都是在隐喻着杜丽娘梦中的情郎,柳梦梅。
“流年度,怕春色三分,一分尘土。”红颜终将老去,若我真能遇上如柳梦梅这般的知己,我会不会轻言放弃?会不会像杜丽娘一般执着?
我不觉地深叹一口气。许是太静了,这声叹息显得有些突兀。黑暗之中我突然觉着有一道目光投向我。
故事开始进入白热化,杜丽娘的魂魄与柳梦梅终于相逢。柳梦梅掘坟开棺,杜丽娘复活。杜宝却不认其为女婿。最终闹到金銮殿之上。
“据奏奇异,敕赐团圆。平章杜宝,进阶一品。妻甄氏,封淮阴郡夫人。状元柳梦梅,除授翰林院学士。妻杜丽娘,封阳和县君。就著鸿胪官韩子才送归宅院。”
杜丽娘和柳梦梅二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