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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和小秋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抬出来完整的,两人就把周围残破的肢体收集起来,尽数放在刚刚的位置,而在这里的几步之遥处,毛坨不停唤着刘爹爹的名字,哭得喘不过气来,玲玲紧紧抱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盯在现场,刚刚一片死寂的眸中有如燃着两团小小火焰。
警备队和救火队也飞奔而来,迅速分散开来,把呼天抢地的人们劝离,方便医护人员救护。看到一个官长模样的下车,小满连忙上前招呼,和他说明情况,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人也极不耐烦,小满没说两句就挥手打断他,命人弄卡车过来,将尸块先行运走。
那人是个瘦削得十分突兀的中年汉子,脸色青黑,目光冰冷,要是平时小满可不敢招惹,可还想磨出点什么消息。在长官身边绕来绕去,长官瞪他一眼,用嘶哑得听不分明的声音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确实没有婉转地必要,小满正色道:“长官,我姐夫以前也在警备司令部,他叫薛君山……”
“知道!”长官懒得跟他废话。深深看他一眼,沉声道:“他是条汉子。在最前线,打得很惨!”
长官转头看着这片修罗场,眼中一片血红,咬牙切齿道:“能杀几个鬼子,死了也值!”
小满心头一热,低头就走,帮小秋抬走压在一个孩子身上的门板。
湘湘很想落荒而逃。却又不得不继续挪动脚步,而刘爹爹臌胀的眼睛让她有走下去的勇气,短短的路,她似乎走了一辈子的时光,她不敢去看,却又不得不看,满地都是残肢血肉,满地都是不瞑目的眼睛。那些都是刚刚跟她一起唱《刘海砍樵》地父老乡亲,刚刚都是带着笑容的活生生地人,他们安安分分,没有做过孽,没有杀过人,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
东北的百姓、北平的百姓、南京的百姓。中国千千万万的百姓,都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他们卑微渺小,只求生存,不应该被当成牛羊屠戮,或者像今天一样,死无全尸,到阴曹地府还要继续痛。
她突然觉得冷,仿佛全身地血都被抽干,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躯壳。走到刘爹爹面前。她慢慢蹲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想合上刘爹爹的眼睛,近处响起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喊,让她心中绷紧的弦终于断了,几乎栽倒在地。
于是,她看清楚了刘爹爹的眼睛。
不瞑目,东北的百姓、北平地百姓、南京的百姓,中国死在侵略者屠刀下的千千万万百姓,全都不瞑目!不可能瞑目!
侵略者的屠刀高举,人命如草芥,每个人都是朝不保夕,活着的人不能继续等待牛羊般的命运,孩子都会说“拼了”,何况前方地将士,何况读过书的青年。
不要怕,不要怕,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他们不会害你,天若有灵,会让这些冤魂安息,让那些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屠夫血债血偿!
原本以为的恐惧和尖叫慌乱通通没有来,她出奇地平静,眸中有如古井,水波不声生。
那是死而复生之人才有的平静,她听到心中有人在嚎啕痛哭,哭刘爹爹,哭小平安,哭湘泉哥哥,哭金凤在南京的亲人,哭活活烧死的伤兵,哭湘江上的冤魂,哭守卫比家山全营覆没的勇士,哭生存多艰地百姓……
第一次,她不是为自己地小情绪而哭,九一八之后,中华大地有无数的冤魂,是该好好为他们哭一场。
然而,她流不出一滴泪,泪仿佛和心头地血一样抽干了。
她再次伸手,将刘爹爹的眼睛轻轻合上,四处打量,想为他拼凑出一具完整的身体,让他入土为安,然而,周围除两块不知主人的血肉和满地狼藉别无他物,她发了一会呆,将两块血肉放在刘爹爹身边,一转头,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金凤见一个有点像湘湘的女孩子在收拾,还当自己看错了人,这才跑过来一看究竟,见到果然是她,不禁百感交集,愣怔无语。
本是惊喜的故人重逢,只是时候不对地点不对,湘湘唤她一声,声音低微得如同自言自语:“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他们要侵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杀来杀去?”
是的,她就是在问自己,战争到底是什么,跟她一个女学生有什么关系,她的血也是热的,到底能为国家民族和亲人做些什么。
如果不是她满身血污,神情凄迷,金凤还会把她当成以前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金凤的堂哥曾经参加学生社团,和当年的刘明翰一起,整日宣扬激进言论,金凤耳濡目染之下,最有爱国热情,只有湘湘屡屡逃避,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