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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分明是夸口,只为了安妻子之心。我当时自然料想不到,不但有宵小潜入了城中,并且那是我毕生所见过的最宵小的宵小!
至圣的像,我见得多了,但没料到这寒云宫中的木像雕镂得如此精细,尤其眉宇间竟能表现出深深的隐忧,似乎对下愚们依旧辗转在血与火的尘世中,而感到迷惘和哀痛。比较起来,先圣和祖圣的像则要呆板得多,似乎并非出自同一名匠人之手。
趁着妻子跪在三圣像前祈福,我招手叫宫主承明过来,向他低声询问。承明是修道师的身份,不过四十多岁年纪,留着一部修美的长须,梳理得一毫不乱。他正忙着指挥弟子们把前来朝拜的百姓拦在殿外,看到我在招呼,匆忙抚着手,笑吟吟地走过来——那笑容里多少有点可厌的谄媚:“校尉大人所料不差,这先圣和祖圣的像,乃是后立的。”
承明介绍说,寒云宫肇建于景历祥福四年,最初的三圣像是名匠高棠花费十年功夫雕刻完成的,到了大公成德十二年不慎失火,把先圣和祖圣的木像都烧得焦炭一段,只有至圣的木像竟然只有很小的伤损。“正如校尉大人所见,祖圣在东,先圣在西,都遭了火,偏偏中央的至圣像躲过一劫,岂非怪事?”
任凭是谁,听说这种事情,都会认定是至圣显灵。据说寒云宫的香火因此鼎盛,四乡前来参拜的百姓,大多也都是来向至圣祈福的。不过说也奇怪,至圣如果真的显灵,不会只能保护一尊木像吧?祖圣彻辅是他的嫡传,先圣素燕曾与之共论大道,他没道理把那两位的木像弃如敝屣吧?难道这三位高人在天之灵存有矛盾,竟然乐见对方的象征化为焦土?
这只是就事推论,我可丝毫也没有对三圣不敬之意。这样想着,多少有点心虚,偷眼瞥看承明,他只是谄笑着,似乎等待我是否还有别的询问,再转头望一眼妻子,她正在抛掷神爻卜占,似乎也没有偷窥我的心思。我长舒一口气,摆摆手请承明离开——或许就是因为我不小心腹诽了圣人,此后才会发生那么多倒霉的事情吧。不,不,不,圣人怎会和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若认为他们会挟怨报复,那才是真正的亵渎呢。
用过素斋以后,我们夫妇即离开了寒云宫。正当未初,仆佣和卫兵们在宫中炼气士的协助下阻隔潮水一般的人群,分开一条通路,我扶着妻子上车,一边询问她占卜的结果。妻子皱了皱眉头,轻声回答说:“连占三爻,都是凶兆,不知应在你我还是父亲大人身上……”
所谓爻占,就是抛掷三枚贝壳,观其落下后正反面的排列来预测吉凶。贝壳内面为阴,表面为阳,二阳一阴是为吉,二阴一阳是为凶,三个皆阳,是吉将转凶之相,三个皆阴,是否极泰来之意。据妻子说,她第一掷得了吉而转凶,后两掷则都是凶,只是天意难测,不知道会应在家中何人身上。
人世若如此简单地凶凶吉吉,并且靠扔几枚贝壳就可以预料,那么我们这些炼气士都该焚尽古书,归隐山林,再没有用武之地了。爻占之法,本就是把古老、神秘并且复杂的蓍占之法简单化,用来蒙骗愚民的,不敢说毫无应验,但就和纯看星相以占天时,纯察水文以决地理一般,误差太大,根本不靠谱。因此听了妻子的话,我淡淡一笑,安慰她说:“爻占不确,且待回家后我沐浴更衣,蓍占了来核实一番……”
话才说到这里,妻子已经上了车,而我还在车下,突然驾车的两匹马不知道受到何种惊吓,一齐喷鼻长嘶,然后撒开四蹄,疯了似地朝人群里直冲过去。我大吃一惊,竟然没来得及扳住车辕——照理说那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两个畜牲久经训练,别说现在围在旁边的都是一些无害百姓,就算战场上万马千军,武器上都滴着血,人人杀红了双眼,在那种情况下,它们都不应该受惊才对。然而这也不过照常理来推论,虽说这两匹马曾经上过战场,但我没有跟着,也不知道它们当时的表现是否真的正常。
原本拥堵的人群,都忙着挤进寒云宫去祈福,就算用鞭子也驱赶不开,现在看到马惊车奔,“哗”的一声立刻让开通路,仿佛大石落池,池水分开似的。可惜并非每个人的动作都足够迅捷,还是有几名妇孺被马蹄碰到,车轮擦过,哭叫着摔倒在地上。寒云宫外,刹那间乱成一片,这也直接阻碍了我追赶马车的步伐。
如果我的道法足够高深,或许心念一转,行动立现,可以立刻阻住马车,但普通人在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之时,思维都会有刹那间的停顿,再等回过神来,马车却已经跑得远了。如果马车上空无一人,我或许还有心情担忧被撞倒的百姓,但现在妻子还在车上,我心急如焚,都忘了关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