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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熙微微挑眉,不置可否:“他为什么这样想的,你会不知道?”
没错,秦琬知道,当然知道。
隋家虽然荣耀非凡,却如当年的申国公高家一般,一应荣耀都基于皇权之上。论仕途,沛国公隋轩都这把年纪了,却连正三品都没混上,更不要说进政事堂;瞿阳县公隋桎因卷入魏王一案,虽说后来也按部就班地升迁,至今却没能兵镇一方;平舆侯隋辕更不必说,虽然夫妇与秦琬关系极好,侯夫人朱氏还是女学的骑射教学,偏偏是富贵闲人的惫懒性子,半点也不参合政事的。隋家孙辈虽说有几个出息的子弟,但当利大长公主年纪也不轻了,不知哪一日就会撒手人寰。到时候隋家上上下下全要丁忧,三年一过,能不能再起来,那就难说了。
秦琬之所以为苏沃择定这门婚事,自然是出于两全的考虑——苏家与隋家联姻,一是令苏沃有了样样都好的妻子,有了显赫的妻族,能够更快以尴尬的身份真正打入勋贵圈子。毕竟仕途一道,就算有她提携,苏沃身份也有些尴尬,还是要些朋友才能更方便地做事的。二则告诉隋家,你们是长主之后,皇室不会亏待。如此一来,非但隋家安心,其余尚主的豪门也都能定下心神,更加贴心地侍奉公主,公主们终身有靠,自然也会感激秦琬。
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偏偏苏沃看不上。
他所期待的妻子,乃是林宣和高盈的女儿。
这位林家女郎,虽也是一个样样都好的姑娘,面子上却是不如隋家女郎光鲜的。但她能带来的实惠,比隋家女郎只多不少——她的父亲已是一方封疆,年富力强,至少还能在政坛纵横捭阖二十年,入住政事堂也不是不可能。她的母亲是秦琬闺中密友,感情亲厚,外祖母陈留郡主又与先帝关系极好,备受秦琬尊重。外祖父柴豫柴大都护马上要致仕,少不得推荐几个人,又有香火情在。如果有这层门路,他可以借机安插几个亲信,慢慢在军中发展。
更重要的是,林家女郎身上虽流着皇家血脉,却来自于母系。她真正的根还在世家那里,朝廷可以轻易覆灭一个勋贵,但对世家动手,总要顾忌几番。这些年林家子弟多入仕途,一旦陈留郡主有个不妥,林氏的兄弟、从兄弟们,皆是不用丁忧的。
苏沃的目的如此鲜明,为得是什么,不问即知。
这也难怪,他明明是正统的嫡长子,偏偏摊上了这样尴尬的身份。嫡亲的妹妹,生父身份远不如他的弟弟,都有成为九五至尊的可能,唯独他,明明是这样的聪慧优秀,世间少有人及,秦琬却一直压着他,不令他有半点继位的可能。这如何不令他心生怨怼,觉得秦琬不公?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若他能一直恨你,我佩服他的骨气,放他去做个封疆大吏也未尝不可。”裴熙淡淡道,“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苏沃之前对秦琬的恨意,裴熙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男人三妻四妾平常,女人红杏出墙就是浪荡下贱。身为儿子,因为生母的行为被人指指点点,尴尬不悦也是寻常,哪个厉害点的公主之子不是这样过来的?但一边恨母亲为什么不替父亲守贞,让自己面上无光;一边又恨母亲明明有无上权力,却半点不给予自己,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秦琬自然不希望儿子走这条路,但这并不是她想与不想就能如意的。故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我本打算给堂弟做个媒,令他有个好归宿。如今想想,还是先问一问罢了。”
她并不怀疑自己长子的手段,那样的容貌、出身和心计,想获得一个姑娘的芳心再容易不过。与残暴好杀、声名狼藉的梁郡王相比,自然是温文尔雅、处境堪怜的刑国公更能得到女子的爱怜。谁又能知道,梁郡王因自身遭遇之故,若是成了亲,定不会三妻四妾,令子女重复他与兴平公主的悲剧?又有谁能知道,看似光鲜亮丽的刑国公苏沃,实际上是一个连妹妹都嫉妒并利用的人呢?
虽然这桩婚姻有为了南方兵权,掺杂政治考量的因素,可毋庸置疑,秦琬绝对是照顾高盈的。论实惠,很少有什么婚事能及得上这一桩了,就像当年哪家闺秀都看不上隋辕一样,如今可不是悔青了肠子?
“你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我倒觉得,只要有本事,到哪儿日子都是一样过,纪清露不正是如此?”
秦琬微微一笑,裴熙会意:“算算时候,宋书语应该在等候觐见你了吧?”
宣威将军宋书语,经历堪称传奇。
她本是一个杂货铺子老板的孙女,女学创办的第一年,广招学生,她偷偷去考明算科,结果被女学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