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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姬迟疑着开口,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找些活络的话题来打破两人初见的尴尬。也是,自打一同回了别苑至今,夜枭一直留在房中养伤,雉姬则躲在房中怔神,算起来,这次还真正称得上两人的初识。
“那日,多谢你了。”
夜枭只是专注于挑着灯芯。摇摆不定的灯火,连带着将容颜都映得缥缈。瞧着夜枭那似是而非的举动,雉姬不觉里心头就轻轻颤了一下。
“归藏与连山,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侍卫,自小便追随在大殿下与二殿下身侧。”
低低沉沉的嗓音,却教雉姬在一瞬间有了终于来了的认知,人也在那认知清晰起来后镇静下来。
该来的,向来就要按时才对。
“连山是否忠于二殿下,与我们无关。但至少,当大殿下救我出火海并且问着以后是否可以将性命托付与我时,我便知道,大殿下可以信任并且倚重的,只有我。”
若有似无地瞥一眼过来,夜枭的唇角开始有模糊的笑意浮现。
“大殿下唯一的保护,却在他临走前被留下来,为的,是确保那个不能一道离开的女人不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有些时候,情爱之类无需言语来赘述。不经意的举动,亦或背后里默默地付出着,同样可以比拟言语中的海誓山盟。
不,要更甚。
雉姬忽的就有了泪流的冲动。
“那时,得知花船被烧,大殿下当夜便抛了一切赶回来。找到放火的祸首时,大殿下不曾露出丝毫的怒气,却将纵火之人挫骨扬灰。那般温柔的殿下呢,居然连孩子都能一寸寸地折断了骨。”
雉姬又是一颤。那些她所不知的事,那些她所不知的情,在这个重阳夜里汹涌而来。一直只当自己情重,亦不敢确信着那人是用同等的心来回应。如今才知,原来竟是错得离谱了。
原来,那人比自己意想中爱得更深呵。
“主子的事,我们这些做手下的无权过问。但,我至少知道一件事。”
短暂的停顿过后,夜枭默然转了身。
“无论是子嗣,亦或者爱妾,大殿下,不会舍弃任何其一。”
如同来时一般,夜枭离去得也悄无声息。雉姬此时已经没了多余的心思来理会那人的去留。满心里都是那人的话,心头也涨得满。痛苦迷茫犹豫绝望早已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是浓到满溢的欣喜与宽慰。
原来,自己在那人心间是如此的重呢。不是一厢情愿的爱恋,不是飞蛾扑火的决绝。被小心捧在心口的自己,哪里还有多余的空闲去自怨自艾。
“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要带着你的回复进宫了。”
不知何时倚在了门边的川戊,懒洋洋里有看戏的恶趣。
雉姬笑了,笑得风华绝代。
“我要跟你一起进宫。”
☆、三生三世
“川巳,川巳。”
冥冥里,似乎能听到那可人儿声声切切地念。稳了心神恢复清明的川巳,瞥一眼身前笑得雅痞却也缥缈的男人,咬咬牙里仗着利刃插地缓缓站直了身。
一场恶战。
自古,镜者,正衣冠,现异形。却也因着是镜,才教那镜中花生了缥缈美意。
一如人。
镜中的自己,或俊美或丑陋,或秉正或虚伪,只因在镜中,便能继续肆无忌惮地观望着,无动于衷。
可当那镜中人真个儿现了形时,所面对的,便已不再仅仅是善与恶对于非的较量。那一遭里外透着古怪的烟波,一个顶着自个儿脸孔出现的幻象,居然就能挡了他川巳的去路。纵是知道那人不过也是幻象之一,偏生,就找不到应对破解的法子。
每每在那人讥笑里执剑刺去,却永远只是刺破了烟波。四散着淡去的烟波不多时复又聚拢了来,又是自个儿的脸,又是讥讽的笑。
像是踏进了无极,周而复始,绵延不断。
一次次地挥剑,一次次地落空。再挥,再空,不曾伤了那人分毫,却换来自个儿的虚耗。等到第无数次挥剑而起时,川巳忽地发觉,往昔轻如蝉翼的长剑居然也能重到失了气力抬起挥动。甚至,当失控的利刃坠地时,疲软的双膝也没了再支撑身体的能力。
于是,川巳双膝一软,跌倒在地。也就在那片刻失神的光景里,耳畔便有了雉姬的轻叹。一声声低喃着,唤着,入耳的不仅是玉盘珠坠的柔嗓,更是那人儿的满腔情意。陡然回了神的川巳,再度借了长剑勉强站起时,唇角便有了若有似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