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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记者倒也当真敬业,机不离手,对着呵斥他的人还在拍,边拍边在兜里掏摸,掏了几下却皱起眉说:“我没带证件,但你们应该认识我呀,我叫费清。”
费清!刘幼捷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费清这个狂人记者在白绵实在是太鼎鼎大名了,更重要的是,上次君年回家说起过这个人的事,他差一点儿就扛不成摄像机了。
“谁认识你!啊?!”片警和那几个围攻费清的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声音更凶狠了,为首的一个壮汉扑上去就扭住费清的手,猛拽摄像机,费清奋力挣扎着,死死地抱住自己的机器,喊叫起来:“干什么!干什么!小心我曝你们的光啊!我是电视台的副台长!”
刘幼捷走了过去,厉声喝道:“干什么?你们要妨碍记者的采访啊?我认识他,他是电视台的费清!”
片警可能刚工作时间不长,横眉打量了一下刘幼捷,看到了她肩膀上的徽章,语气虽然收敛了一些,还是很刁横地质问:“你是哪个分局的?”
刘幼捷目光落在他的警号上:“00057。”她把这个号码重复了一遍,冷冷道:“我是市局政委、纪检书记刘幼捷。回去叫你们所长现在来向我报到!”
那片儿警顿时蔫了,拦着费清的几个人也松开了手,费清马上又滋拉滋拉拍开了,两个消防队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灭火器,费清追着他们拍,还提问:“那人怎么样了?”
一个消防员厌恶地说:“没救了,人都炭化了。”
另一个说:“他得倒了10升汽油吧?也忒疯狂了。”
刘幼捷不明所以地问:“什么太疯狂了?”
消防员一边四下查看还有无明火,一边感慨地说:“自焚呗。”
刘幼捷冲进里屋,顾不上那可怕的呛人气味,透过还未散去的烟雾,一具躺在地上的人体赫然跳进眼里——说人体已经很不恰当,已经分辨不出他的头与身躯,它像一具粗糙的、草草削就的木头人形,被随意弃置在一堆烧焦了的家具当中。外壳上凝结的碳余宛如树皮上没有削去的鳞片,狰狞地布满全身。
地面是青砖铺设,被烧黑了许多处,空气里还有没散尽的汽油味。
刘幼捷努力把涌到喉头里的胃液吞回去,才转身要出去,费清倒又进来了,也亏他的神经真跟铁打的似的,一边干呕,一边还在盯着拍。
“我赶得早,拍到了火烧着他的情形呢,”费清炫耀似的说:“你要不要看?”
刘幼捷的胃又痉挛了一下,她用手压住胃部,再不问明白这个问题她可真要崩溃了:“费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拆迁户,房子中午时被推倒了,他拎了一桶汽油,跑到这里来找拆迁办的人讨说法谈判没达成,他就把汽油浇在自己身上,把打火机点着了。”费清说着,上上下下左右看着熏黑了的屋子,像是在找可能还有价值的镜头。
刘幼捷把手从腹上拿开了。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闪现出火光也似的血色:“你这条片子能播出吗?”
“在白绵很难。”费清愤愤不平地说:“但这么大的社会矛盾冲突,激化到这个地步,不拍我不甘心。”
刘幼捷打量着他,眼里有钦佩也有感动:“你怎么这么及时赶到的?”
“我一直在拍东城拆迁的事,这么好的一片明清古建筑,就要毁于推土机了,我要做一个专题片来抨击这种野蛮的商业开发前一阵他们强行拆迁,把一个躲在自己家里的律师活活砸伤了,这些我都拍进去了。这里的居民都有我的名片,一看要出事了,就打了我的电话。嘿嘿,我比消防队员还早到了一分钟。”费清不无得意地说。
消防车和救护车都撤走了,三三两两的东城居民挤进院子里来,看到屋子里那团焦炭,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蹲到地上就哭开了。
死者是东城的孙瘸子,他有小儿麻痹症,靠开残疾车拉客为生,到三十三岁才讨下老婆,老婆是个哑巴,在西郊的一个医院做杂工,两人倒是生了个很健康的娃娃,已经会叫爸爸妈妈了,今年一拆迁,他夫妻俩上面拖着一个瘫痪的老人,底下一个才学步的娃娃,本来一家子住在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平房里将就也能过,一拆迁,给他们的补偿金根本不够买新房也不够租二年的房子,这孙瘸子就赖在房子里死活不搬,说要学朱律师的样儿,和房子生死在一起,就算死了,也能替家人捞点赔偿费。结果中午的时候,乘他去买菜,老婆在上班,工程队几个人把娃儿老人朝外一抱,推土机就上去了。
孙瘸子不过是巷子口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