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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过去一看,竟是赵根林家的老两口子!
他们不知道已经在这哭喊了多久了,衣服上蹭得黑一块灰一块的,额头青紫,肿胀得像鹅头,脸上灰泥和着泪痕,五花斑驳,每喊一声“程市长!”他们就齐齐地冲着不远处的市政府大楼磕一个头。初冬天气已经转寒,苏兰英还是只穿着一条单裤,卷着一只裤腿,把烂腿露在外面,开裂的伤口上滴滴答答往外渗着黄脓,她紧贴着她丈夫——没到六十岁的赵三保那灰黑色的脸看上去足有七老八十,她就屈着这条腿跪在停车场外花岗岩石的地面上,像是一只和赵三保栓在一根线上的偶人,他屈身,她也屈身,他碰头,她也重重地把额头撞在平整坚硬的石面上。
“程市长!你出来呀你说要救救我儿的”他们哑哑地喊。
有那么一会儿,左君年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了,以确认所见的这一幕不是幻觉。
他快步闯了过去,一把将拦在前面的一个保安推得老远。
“这是怎么回事?”他气急败坏地嚷道,以至于嗓子在一瞬间就劈裂了。
从中午开始,这一对可怜的人就在这里,试图闯进市委大楼,找程市长寻求公道,保安告诉他们程市长车祸还在住院,他们没有相信,也不知道这里只是一道后门——这么巍峨的门牌怎么会是后门呢!
保安虽然可以阻止他们人进去,但阻止不了声音进去,后来他们就开始对着大楼磕头号叫,也许是希望程市长可以听到叫声。如果不是他追唐胖子追到后院的停车场,可能这两人把脑汁磕出来也没有结果。
“程市长住院期间,他的工作我会负责,”左君年对已经被人扶了起来的赵三保诚恳地说:“有什么困难和我说,我一定帮忙。”
赵三保瘫在椅子上,喘了几口气,又积攒起了一点儿精力,他猛然地把搀扶他的保安一左一右又推开了,出溜一下重新跪到地上,重重地又磕了一个头,响声如此之大,左君年心尖颤抖,急得眼睛冒火,咬牙吼道:“到底怎么了?”
赵三保和苏兰英扬起脸来同声呜咽说道:“我们没有其他要求,我们想请政府做主,早点开庭审判,早点枪毙了我儿子。”
保安也好,尾随而来的唐胖子也好,都惊呆了。
赵三保又郑重地磕了一个头,眼睛却没有一点眼泪:“请求政府,早点枪毙我儿子吧。”
“早点枪毙了他吧你们就行个好,积点德让我儿早死早超生哪”苏兰英懦懦地又重复了一遍:“让他早死早超生”
左君年立即打电话到检察院,才知道了赵根林的现状。他的体表伤虽然逐渐痊愈,但躁狂性精神分裂症却越来越严重,只要一有人影在他面前出现,他就会发疯似地自残,采用任何可能的方式,撞墙,撞桌子,拿起任何可以拿动的物体砸自己的头或者胸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被送医院急救11次,以至于现在整天都不得不用紧身衣把他绑定在床上。
“我儿反正是死罪,死罪好过,活罪难熬,请求政府行行好,早点枪毙他吧!”赵三保高声说:“我们一家子这生这世都会感激政府的!”
左君年无计可施,只得先满口应承下来:“我今天晚上就会处理这件事,好吧?你们两位不要再这么自残了你儿子要知道你们俩这样,就是这刻死了也不会闭眼的”
听别人说起儿子,苏兰英哇地号哭起来:“我的伤心苦命作孽的儿啊”
左君年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要走,却又还不放心,忽然看见唐胖子还站在人堆里看热闹,招手就将他叫了过来:“唐胖!你来!”
他不容置疑地说:“你替政府做点好事,算是光彩事业,也算帮我一个忙,这老人家的腿一定得治,脉管炎只要好好治疗还是能治好的,你给她安排看医生住院,啥时治好啥时出院,行不行?”
唐胖子赶紧点头道:“行!那还能有不行?我跟着左市长您做点善事,也跟着积点阴德!”他爽快利索地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叠子百元钞票,随手一捻,抖成扇型晃了晃:“谁给我把这两位老人家抬到我车上——对,就是那边儿的奔驰,我给100块!”
老俩口吓得拼命摇头赶紧嚷嚷:“不用不用不用了”
哪容得赵三保夫妻推辞,几个保安一涌而上,把两人抬了起来,当真搬到唐胖子的奔驰车上去了,唐胖子对左君年又深深地哈了一下腰:“左市长,全白绵,您是个真人哪!”
左君年叹气挥手让他快去:“好好给那老俩口看好病,我替他们记你的情。”
唐胖子颠颠地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