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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买这里的鸡回家去,先要油腻腻地洗鸡,然后再洗高压锅,然后再切葱切姜片,然后再放花椒粒,然后煮开了撇沫,然后扣限压阀,然后煮二十分钟,然后
�昔日兴致勃勃去完成的这些程序,眼下竟变得那么繁琐。
�于是,陆洁就在隔壁的卤腊店里买回一只烧鸡。
�很久以来,陆洁吃饭就没有什么滋味了。陆洁曾经执著地思索过:守着一个男人吃,与自己一个人吃究竟有什么不同。嘴还是那张嘴,肠胃还是那副肠胃,然而进食的效果却大相径庭。
�这种不同的效果使陆洁对不争气的自己生出一些恨。
�天很热,陆洁心不在焉地将烧鸡的一块胸脯肉放在舌体之上,不等臼齿做出咀嚼,不等味蕾生出感受,那块鸡肉就通过了咽喉,滑入了食道。那情形,有些象做X光造影时,吞食钡餐。
�无滋无味,只是一块就有了饱意。
�陆洁放下筷子,把注意力投向儿子。儿子吃得很专心,筷子和勺子都闲置在那里,使用的是最便捷的手。儿子那鼓鼓的两腮忙忙碌碌地蠕动不已,稍顷,就有一根根小小的骨头从唇齿间慢慢滑落。那些骨头都被小牙嚼瘪了,犹如榨过汁水的蔗渣。每当他嚼完一块鸡肉之后,都要舔一舔手,仿佛那油乎乎的小手也是食物的一部份。
�咀嚼是无声的,发出响声的是对那些手指的吮吸和舔舐。
�看着看着,陆洁就皱起了眉头。如果说嚼骨吸髓尚可容忍的话,那么舔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这些动作的渊源,全都来自于潮白。那一招一式,全都酷肖于潮白。
�酷肖于潮白的,还有什么?
�还有鼻子。鼻骨又尖又硬,象是刮削过的石头。还有眼睛,两条弯弯的长弧,犹如鱼的脊背。睫毛又浓又密,毫不安份地向上翻卷着
�“吃手吃手吃手,没出息!”
�无名火忽然升起来,“啪”地一掌打过去,抓在小手里的那块鸡脖子就掉在了地上。
�儿子哇哇哇地放声大哭。
�打过之后,陆洁就后悔了,就心疼了。她赶忙把儿子抱过来哄。儿子委屈地伸手去搂她,把油抹了她一脖子。
�心静了,陆洁自己也觉得奇怪,对男人的那种恨,怎么竟会转移到了象那个男人的儿子身上?
�晚上睡觉之前,陆洁给儿子洗脸。儿子用于潮白的那双眼睛盯着她。陆洁心里预兆不祥地格登了一下,她隐隐地觉得,这件事不算完。
�果然,半夜里儿子醒了,嚷着肚子疼,要拉屎。陆洁抱他起来的时候,感到儿子身上滚烫滚烫的。陆洁把孩子放到便器上,要他坐稳了,想去拿体温计给他测体温,不料孩子却“哇”地呕吐起来,喷射一般,糊了陆洁满头满脸。接下去,就是水泄,卟卟突突地,泄了一盆子。吐过了拉过了,再瞧瞧儿子,仿佛被晒干了烤干了,脸蛋儿顿然间小了一圈。
�好不容易才收拾停当,让儿子躺稳了,胳肢窝里夹上体温计,陆洁忽然也有了便意。便意如急风暴雨般迅猛,陆洁扑向坐便器未及坐稳,嘴一张,“呃——”地一声,竟吐了起来。
�大吐大泄之后,陆洁有一种迹近虚脱的感觉。
�儿子在床上喊,“妈,我还拉——”
�陆洁勉强挣扎着到床上去抱儿子,她把胳膊伸到佑生脖子下面,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她只好勾下身子,想借用一点儿肩膀的力量。没想到这样一来,却闻到了一股剌鼻的臭味儿。原来,佑生已经拉在了床上。
�看看体温计,水银柱竟窜到了三十九度以上,直逼那个标着四十的刻度!
�陆洁眼前一阵发黑,她凭着从医的经验做出判断,孩子十之八九是得了急性中毒性肠胃炎。这种病来势凶险,必须及时救治。
�陆洁已经没有力气带着儿子去医院了,她果断地给母亲打了电话。
�接下来的情形就象一场恶梦,陆洁和儿子都住进了医院。佑生抵抗力差,住院后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陆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躺在床上一瓶一瓶地打吊针,只能眼巴巴地向儿子那边望一望。这就苦了陆洁的母亲,老人家守在两张病床前,急得团团转。
�母亲象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她俯在陆洁耳边,低声说:“告诉佑生他爸爸,让他来一下吧?——”
�陆洁闭着眼,慢慢地摇了摇头。
�于是,母亲长长地叹口气,只得作罢。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洁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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