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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虎早已是满脑门子滋滋地掺着汗珠,他一屈腿干脆就蹲在了地上。卜副乡长严肃地指指他说:“坐到椅子上去”。他又扭头对着郭秘书说:“你可要记录清楚啦,全村近五年被梅虎擅自挪用的救灾款是壹万零玖佰元六角、赈灾粮是叁万二千斤,就是摊在封建王朝也早让狗头铡给铡了。这事先搁下,谈下一件事”。
卜副乡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把手中的一本皮套面的笔记簿抖得哗哗响:“去年十一月间,你连同刁民梅少忠,把同村村民梅二瘸的儿子软禁在屋子里,长达十七天。真是胆天包天啊,梅村长,这叫什么?这叫滥设私刑、乱设公堂!你又触犯法律了,还自个儿闷在葫芦瓢装憨呢。”
梅虎又蹬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二瘸家那狗崽子无法无天啊,到处赌博欠了一屁股烂债,急了就揍媳妇,把媳妇打得头破血流的。夜里还舔破窗户纸,趴人家寡妇的窗户,坏得都流脓啦,村里谁不躲他骂他?他爹管不住了,到祠堂跪着把头都磕破了,请祠堂帮他管教管教,这有啥大错呢?他爹还说,祠堂打死他这个儿,也不喊冤。我跟梅少忠一根头发都没敢动他的,就是让他在祖宗牌前跪了十七天。”
卜副乡长也呼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噔噔噔地拍着桌子叫道:“你糊涂啊梅虎,按你的歪理,还要政府、还要警察法庭做啥呢?一切都交给祠堂不就成了?我们政府真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祠堂到今天还阴魂不散啊,幸亏你们瘫子村没有一个外姓,若有外姓,不活活被你们梅家宗祠欺负死啊。祠堂还真敢违法软禁百姓,早晓得这样,还不早该依法拆了它!祠堂是木头疙瘩烂砖堆,我们这笔帐只能算在你梅虎的脑壳上,你也不要觉得冤枉。还有更严重的罪,等着收掇你呢”。
卜副乡长坐下猛喝了口茶,接着问道:“去年被开除党籍的原副乡长郭洪昌,多次在县上无耻嫖娼,有一次在鸿运酒楼把女人摊在酒桌上就干起来了,后来查明那一次的黑钱,是你出的?是不是从救灾款中扣下的百姓救命钱啊。你算不算同案犯啊?”。我吃了一惊,没成想老实巴交的梅虎竟跟这种丑事也纠缠得上,再看梅虎时,他的脸和脖根子已作发白了,嘴唇直抖索着。
郭秘书又在一旁语重心长地帮腔说:“梅村长啊,这事乡派出所早就弄清爽了,大家原觉得你厚道胆小,想挽救你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一直瞒着你,是怕你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哦,没想到你这样稀里糊涂,关键时刻缩手缩脚,像一块烂泥扶不上墙,真是枉费了乡长一片苦心啊。你还提你瘫子村那破祠堂,这事拿到祠堂里,不照样饶不了你!”
“唉————”。郭秘书无比惋惜地长叹了一声。梅虎嘴直抖动却久久吐不出一个字来。这时,一直沉默的王清举却突然发话了。他站起来说:“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散会。请梅虎村长留下来,我要单独再谈谈。”过足了一阵子包公瘾的卜副乡长一行夹着包,离开了会议室。
屋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时,梅虎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王清举拉着一张椅子,坐到了梅虎的对面。我有些恼地用胳膊捅了捅梅虎,问:“咋回事?跟嫖娼这种事都能搭上钩呢”。梅虎一脸委屈地说:“我就是跳进淮河也洗不清了,我哪有这狗胆子嫖娼呢?去年郭乡长跟我说缺钱花了,要到县上请客,帮瘫子村多讨点救济粮。我想他个人开的口,算是私事吧,我是瞒着婆娘,把桂枝压箱底的钱偷出来了呀。郭乡长拿去干啥了,打死我也不敢问啊。平日里他也瞧得起我,在我家吃饭,那脏桌子脏碗的,他一点也不嫌弃,那种自酿的孬酒照样喝个一瓶多,这称兄道弟的,我也拂不起他面子啊。说句不怕你们笑掉牙的丑话,在郭乡长撤职以前,我还真不知道现在这年代还真有妓女呢。”他又对王清举说:“这事要捅出来,还不如你把我拉出去毙了,给梅氏祠堂丢脸啊。”
王清举脸上刮过一丝隐约的笑容。他拍拍梅虎的肩膀说:“这给你梅家蒙羞的事,咱不提啦。今天把你吓得够呛吧,梅虎兄弟,开会是公,散了是私,掏个心窝子话,我可不是想坑你,会前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也没功夫顾得上,许多事就是个弹簧能紧能松。你想想,刀子是杀人的,也是切菜的,关键看你怎么用啊。我这番话可不是代表政府的噢,出了门我就不能认帐了。我仔细听了刚才那些事,铁了心能抓你蹲大狱,动点脑子就不是不能化解啊。好了,现在是私,咱们三个找点酒喝去,你这几天呢,就再不能再回瘫子村了,就住乡招待所吧”。
王清举又掉过脸对我说:“饭后你去哪?要么,叫乡政府的司机送你回瘫子村?”我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