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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听到乾隆不耐烦地斥责:“怎么的?圣旨听不懂了?!”海兰察才“咕咚”一声磕下头去,结巴了两声才把话说流利:“皇上请息怒!这样的旨意,还求主子三思!”
乾隆冷笑道:“朕老早想清楚了。她也清楚。养虎自啮,长虺成蛇。朕若没有断腕之心,只怕将来祸患无穷。你不必多言,奉旨就是!”他瞥向冰儿,等着她歇斯底里地爆发,等着她痛哭流涕地求饶。但都没有等到,她仍然像小时候一样,仍然是那么倔强而不屈,一副不识时务的模样,只是不会像以前那样梗起脖子高声顶撞,而是深深地磕下头去:“冰儿不孝、不忠、不义。能回家了断,得多谢皇阿玛垂怜。”从脖子里摘下一枚玉佩,轻轻放在地上,起身退出了门。海兰察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瞟瞟皇帝一脸肃穆,别着头并没有回心转意的样子,他心里哀叹,又没有法子,急匆匆告了跪安,也跟了出去。
博山炉里袅袅的沉香细烟袅袅地升腾,遇到微风时轻轻地挪转方向,轻若无物,细若游丝。他的耳边遽然一阵轰鸣,时间不知是停止在同一刻,还是在飞速地流转,他仿佛失去了一切知觉,没有伤心、没有痛楚、没有满足,更没有为傅恒报了仇的喜悦。
她临走前唤了自己那三个字,等了这许久,却在最不想听到的时候听到了。她冷静得出乎他的意料,却让他冰冷失血的四肢在麻木之后突然奔涌起一阵滚烫,继而真切地痛楚起来。他偷眼看着地上摆着的那枚龙纹玉佩,洁白的底色,盘旋的黑龙,镂空的纹饰,莹洁的宝光,用细细的银链拴着,拴着那些不可逆的过往。他竭力地忍着,忍着,连端详这枚玉佩都不敢,生怕自己一个不舍,复又对她心软、怜惜,终又将恶性循环,走入他们因不信任而相伤的死胡同里。
他在“嗡嗡”的轰响中,终于好像能听见有人在对他说话,微微撇过头一看,枣红色缂丝门帘子边,奏事太监大约已经奏报了好几遍,既有些战战,又有些无奈的样子。乾隆觉得他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近前几步问道:“你在说什么?”
那太监咽着口水,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回皇上的话,是外头刚刚递过来的奏事牌子。”
朱漆盘里整整齐齐摆着十数支绿头粉牌,乾隆皱着眉头翻检了一下,其中一支上的名字让他像被火烫了似的,愣了许久才问:“奕霄从科尔沁回来了?”
那太监忙道:“回皇上的话,三等侍卫博奕霄今日刚刚到京,依着规矩先来面见皇上缴旨。”
乾隆觉得腔子里空落落的,呆呆望着不远处擦得锃亮乌黑的金砖地面,反应比平常滞缓了许多:“啊……先叫他进来。”见那太监要出去传话,突然又道:“以后他的牌子换红头牌。不许再叫三等侍卫,直接就称呼冰图郡王。”
等待的时间只有片刻,可乾隆的心思百转千回,终于见到门帘子揭开,枣红缎光下闪出个乌青青的人影,定睛一瞧,奕霄大约还按着汉人习俗,没有肯更换鲜衣,见驾时不能服素,所以他摘掉顶戴和朱纬,绀青朝服换了元青,琥珀朝珠换了乌木,辫绳儿都是靛青色的。他倒还从容,朗声报名请安,一丝不苟行了大礼,跪在乾隆面前的跪垫上。
经历了辛苦的丧仪,小伙子略瘦了一点,肤色也被草原的阳光晒深了些,但神色平和,带些比以往淡定成熟的韵致。乾隆清清喉咙,刻意平静地问:“此去一切顺利么?”
奕霄回话道:“托皇上洪福,一切还算顺利。臣的祖父已经入土为安,扎萨克里各部恭谨有加,对臣也很客气。”
“顺利就好。”乾隆点点头说,“将来你要管理这么大的草场,各部里头的事宜其实都要心中了然才行。”
“是!”奕霄道,“臣也想明白了,倒不在乎身份名位,也不是在乎这个王爵和权势。臣自诩为读书人,原本希冀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能让一腔所学得有用处,尽忠君王,功在社稷,造福百姓。现在想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在科尔沁,管好一方水土,也是行圣人教化,也是报效皇上、报效天下,也是造福民众,也是守土有责。其实,是州县官还是王贝勒,道理心思立定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乾隆心里头酸楚落寞,见这孩子带着平静满足的笑意,有长剑一样的浓眉,窄窄的双眼皮,稍稍斜翘的眼梢,乌黑的眸子光闪闪的,他侃侃谈论着自己的宏远志向,抿嘴时唇角外会出现一对或深或浅的小涡,那样清朗,那样无邪,那样惹人怜惜,那样像他的母亲!他浑然不知自己的家中马上是天翻地覆的大变。此刻,乾隆唯有故作镇定地点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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