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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有正经八本睡在床上,这一觉竟酣睡得畅快淋漓,若不是卓玛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都不知道天色已黑,而赫连意还没有回来。
卓玛举着我的手机说:“哥哥你的电话一直在响啊!”
我忙夺过来,一看是赫连意,赶快接听:“老师啊!我睡过头了!”
那头赫连意语音略显焦急:“小唐!永吉他…他病危了!咳咳~~”
“什么!”我一个孟子从床上蹿起来,“我马上过去!”
我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刚要夺门而出,突然想起来卓玛,转身看过去,那小姑娘正睁着无知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跑过去,一把拾起她的衣服套在她身上,拉着她的手飞快赶往仁爱医院。
一路上卓玛都在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现在非常希望永吉平安无事,我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关于“病危”的字眼。
推门而入,最里面的病床被医生层层围住。我挤进人群,看到布满紫癜的小小身躯静默地躺在病床上,七窍出血,断肢血流如注,已经发黑坏死。虽说学医出身,但见到如此惨不忍睹的场面,我突然被吓出一身冷汗,张大嘴巴惊诧万状。
赫连意像得了失心疯,颤抖着双手不停地把氨基乙酸注射进永吉的静脉,嘴里喃喃自语:“没有关系,思思,别害怕,马上就好…”注射完毕,他又慌慌张张地举起自己的手臂,对郑群说“小郑,抽我的血,输给思思,求你了!”
郑群以及周围的医生悲伤地看着他,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卓玛,挤进人群后看到自己弟弟的惨状,一下子扑上去抱住永吉的身体,嚎啕大哭,任我如何拉扯,她也不为所动。
我看着头上那仅剩几毫升的血浆袋,再看监护仪上那条可怕的直线,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抽我的血不行吗?!”赫连意跪趴在永吉身旁,泣不成声,“你们为什么见死不救?!”
我缓缓上前抓住赫连意的手臂,沉声说:“老师,永吉死了,你要节哀。”
他满头大汗,呼呼喘着粗气,艰涩地转过头看着我,喃喃自语:“没有,你胡说!他还活着!为什么不给他输血?!你们这些禽兽!”
他猛然推开我,突然抓起身旁的除颤仪给了男孩一次电击,见没有反应,又扔开机器,鬼迷心窍般不间断地做着胸外按压,边做边哭喊:“思思!思思!爸爸在这!不要怕!爸爸会救你!” 眼泪与汗水模糊了他的镜片。我一把抱住他的身体,强迫他停止手下的动作,大声呼喊着他,希望他能清醒:“老师!永吉死了!他不是思思!你不要这样!”
周围的人潸然泪下,郑群默默地擦着眼泪,悄无声息地将人群驱散开来。
他任我抱紧他,身体如风中残烛般颤抖不已,双手渐渐握拳,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思思!都是爸爸的错!” 我松开他的身体,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轻声安慰:“不是你的错啊老师!永吉的感染太严重了,你不要自责!”
听见我的话,他顿时萎靡下来,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轻轻推开我,转身踉踉跄跄地朝屋外走去。我顿感无力,他在我面前,反复遭受着创伤,而我却毫不知情,没有用心体会,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如何才能将他从痛苦的回忆中解救出来,更不会抚平他心灵的创伤。我突然间发觉自己的笨拙与无能。
他走到病房门口,抬手撑住门框,躬身咳嗽,一声一声戳人心扉。我上前扶住他的身体,伸手抚顺他清瘦的背,希望他能缓解痛苦。不料他的咳嗽毫无减缓之势,一声强烈的咳声喷薄而出,他的身体突然顺着我的手臂滑落下去!
“老师!”
我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蒙了心神,一下子捞起晕厥的他,看着他手掌上的一口血痰,心脏咕咚一声沉了下去。大声呼喊医院的医生。郑群抢先冲过来按住赫连意的人中穴,继而拿出听诊器听他的心音:“主任的高原反应太严重了,”郑群指示我把赫连意抱上床铺,“现在出现了肺水肿的情况,肺动脉压骤然升高,所以出现了咯血。”
片刻赫连意缓过一口气,呼吸艰涩,睁开迷离的双眼扫视着周围,继而又落下泪来。他迷迷糊糊地任我们给他通上氧气,连上酚妥拉明输液器,制备导尿管。我和郑群,还有卓玛,守在他身边,三个人相对无言,全部沉浸在无限的悲伤与哀郁中难以自拔。
我攥紧赫连意枯瘦的手掌,望着他那苍白清削的侧脸和青紫干裂的双唇,追忖着他说过的话,我突然间体悟到生命的脆弱与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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