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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还有拿人充军粮的……”
这一说更为可怕。杨寄他们都是一个寒战,为了驱除这冰凉的感觉,只好更努力地挥刀刨坑,看着这一具具死尸,怎么的都觉得无处下嘴。
巴陵郡和江陵郡已经到了遥遥相望的地方,沿路白骨皑皑,河水里都带着难言的血腥味。
进了城休息,城里也乱糟糟的,到处驻扎着兵丁。指挥他们的是巴陵刺史陈乔之,连日的战况,此消彼长,此长彼消,自然累得他够呛,眼睛下面挂着一对硕大的眼袋,上面皱纹横生,还不时地颤抖,让见者心惊,生恐他接下来就要下令杀人。
他取来参事王谧奉上的人员名册,三千人密密麻麻写在上面,有些已经用杠子杠掉了——一路奔波辛苦死亡的有之,饥馁病倒不治的有之,与江陵军队狭路相逢不敌而亡的有之……陈乔之略略一翻,掩卷道:“荆州督陶公已经下命令了,天天这样迁延着打也不是办法,上头建德王意旨,要我们出奇兵制敌。不过现在我为客方,一切情况,还是要派遣斥候打探清楚,再派勇敢的男儿为前锋,多加赏恤,务必使他们奇袭江陵城成功。”
王谧官职低微,在刺史面前没有发言权,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但是刺史陈乔之接下来的话,让他吃了一惊:“前锋军,人不宜多,否则太易落入敌人眼中,就选一百个健壮勇猛且伶俐的。其他人我也不认得,你看着办。但是建德王书信里指名要两个人,说这两个勇不可当,不能遗漏。一个,上一支建邺来的队伍里已经找到了,名叫沈山。还有一个,就是在秣陵队伍里,名叫杨寄。”
王谧不由都有些结巴了:“明……明府,这杨寄我认识的,街混混儿出身,见天儿吊儿郎当的,不觉得有什么猛力啊?”
陈乔之捏着鼻梁两侧的睛明穴,显得不胜疲乏:“建德王这么说,你就这么做吧。左不过一个人罢了。御敌的前锋队伍,你也晓得的,十人九死,就是要街混混儿这种不怕死的才好。你只管去办吧。”
王谧出了陈乔之的府门,本就烦躁的心绪更加不安。但上头有命,他没有不遵从的道理,只能亲自去找杨寄。
杨寄在干燥的新帐篷里还没把睡觉的地毡坐热,就被王谧神神秘秘叫了出去。他拍拍屁股,笑道:“王参事,今日事闲,再来两局放松放松心情么?”
王谧一脸严肃,只差呵斥他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他瞪了杨寄一会儿,见他吐吐舌头,恢复了正经神色,才道:“今日起,你不住在这里了,简单收拾一下,跟我到前锋营去。”
杨寄半懂不懂的,直觉不是好事,见王谧转身要走,不顾尊卑一把扯住他:“王参事!我没整明白!”
王谧叹口气,转头说:“上头钦点你到前锋营。那里虽然危险,但是也是立功的好地方,若有万一,抚恤也是最高的。你……你这些日子吃吃饱,操练的时候别偷懒,学得一招,不定就能保自己一命。”
杨寄已经听得呆了,他再不懂,也已经明白这个所谓的前锋营,就是上战场打头阵,亦就是上战场头一个送死去的。王谧神色黯然,不至于是故意诓骗他来送死,但是事情到这步,难道就没有扭转的机会了?
很快,杨寄在前锋营的一百号人里,看见了自己的妻兄沈山。沈山名义上是这支一百人的小队伍的参军,他大概也知道这支队伍意味着什么,脸色死沉死沉的,连那大肉肚子似乎都收下去一圈儿。他看看杨寄,叹息声深重:“阿末,我们……是要马革里尸了。”
“什么叫‘马革里尸’?”
沈山翻翻眼睛望空想了想:“我在兵书中读到的。反正……反正意思不大好,但是,做男人么,这样也算是出息的。”
杨寄读书少,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是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条“成语”,只好点点头说:“‘马革里尸’就‘马革里尸’吧。反正我死过一回的人了,再死一回也没亏本。”
他们担惊受怕的日子不长,因为,这支前锋队伍只操练了三天,就出发攻打江陵城了。因为用陈乔之的话来说:“反正练三天和练三十天,进展不会有多大,他们能诱敌出阵,让我们看看江陵城的布防和人马虚实,也就够了。就是下棋时的弃子么……”
杨寄系紧铠甲的带子,戴上头盔,还小心地把上面的缨子理得一丝不乱,对沈山等人笑道:“死也不能太埋汰,得体面点。”王谧过来为他们送饯别酒。杨寄“呼”地一口饮尽,问王谧说:“王参事,有马发吗?”
王谧道:“战马是有的,也可以配给你们。但是,你骑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