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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妍知道他会对这个感兴趣,带他走进一处院落。
这里并不算大,却布置得颇雅致,山石点缀,花木扶疏。如今虽是深秋,这庭院也并不寂寞,应着节令盛开的菊和桂树,将风也染上了馥郁的气味。
“石榴?”皇帝忽而看到庭中有一棵大石榴树,讶然。
“正是。”徽妍笑笑,“从前妾爱石榴,这庭中栽了许多。”说着,她四处望了望,却见寥寥无几,只有这棵仍然健在。看着它,徽妍亦有些感情。它是她出生那年,王兆亲手所载,如今,已是亭亭如盖,正值结果之季,枝头上吊沉甸甸的果实。
徽妍摘了一颗石榴果,再带着走进屋子里,空荡荡的。皇帝四下里打量着,一直踱进卧房,推开窗,几只雀鸟受惊,叽叽喳喳地飞走。
天空湛蓝,目光越过墙头,未央宫的阙楼就在远方。
“景致甚好。”皇帝微微扬眉,徽妍笑了笑。
二人凭窗伫立了一会,皇帝道,“你我完礼之后,便让戚夫人和王博士搬回来,如何?”
徽妍猜到皇帝有这般打算,轻轻握着他的手,“陛下赐甲第故宅,妾母亲与兄长自然欢喜不已。”
皇帝却是察觉到什么,看着她,“你呢?你觉得如何?”
“于妾而言,这是陛下心意,自也是欢喜。”她停了停,“是不是甲第并无甚要紧。”
皇帝双眸深深。
“你是觉得,甲第关乎荣辱,朕今日赐下,说不定何时也会收回,你还在想那牢笼之事,是么?”
徽妍的心好像被什么触了一下,望着皇帝,笑意隐去。
皇帝总是这样,轻易地识破她的伪装,看到她最隐秘的想法。坦率直白,让她无所适从。
“朕在未做皇帝之前,也从不想做皇帝。”无视她的不知所措,皇帝继续道,“那时皇宫在朕眼中,亦是牢笼,故而愤世嫉俗,目中非黑即白,不肯受人约束。可后来,朕真的走出皇宫,才发现世间牢笼有许多。有些牢笼在外,木制,或铁制,哪怕高如宫墙,深如潭渊,朕皆不怕。你说那困死蛾虫的虎魄,亦不过此类。”
“真正可困住人的牢笼,乃在心中。”他注视着她,“你曾说,若我二人将来情意生变,恐怨怼煎熬。你所忧者,便是这心牢。徽妍,朕非神祇,将来如何,亦不可掌控。但若真有那么一日,你我情意不再,朕不会拿任何牢笼来困你,亦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便如当初朕不曾强求过你一般。”
徽妍怔怔,攥着他的手,心如同落石入水,激起层层涟漪。
她忽而有些愧疚。与皇帝在一起这前前后后,她犹豫、退缩过许多次,几乎每次都是皇帝把她拉回来,拽着往前走。
她知道,自己若真的离开,他也许会暴怒,却不会伤她毫厘,也会放她走。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真的离开过。而事到如今,她已经无法想象,将他独自留在这座皇宫之中,他会是如何模样,而自己又是如何模样。
他说他不会为她设牢笼,可对于她而言,他就是她的牢笼……
徽妍面红红的,竟似刚刚喜欢他的时候那样,不敢看他的眼睛。似乎唯恐那目光太耀眼、太灼热,会让她迷失。
“知晓了么?”皇帝问。
徽妍点点头,片刻,忽而嗫嚅道,“那……那妾可否再问陛下一事?”
“何事?”皇帝问。
“陛下……”徽妍咬咬唇,忍着面上的热气,道,“陛下曾说何时开始喜欢妾的?”
皇帝一怔,看向她。
只见她也看着他,神色像刚才他问她的时候一样期盼。
皇帝的脸上瞬间有些不自在。
“问这个做甚。”他转头看向窗外。
“自是不知晓才问!”徽妍忙将他的脸掰回来,对着自己。
皇帝把她的手拉下,含混道,“也并未多久。”
“那是多久?”
“也就五六七八年……记不清了。”皇帝说着,忽而望望天色,“戚夫人该等急了,还是先回府吧。”说着,拉着她往屋外走去。
五六七八年……徽妍只觉恍恍惚惚,啼笑皆非,心却咚咚跳动。
她去匈奴便有了八年,期间皇帝的半张脸都没见过,何来喜欢?他喜欢自己的日子,必定还要往前推……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冷峻不羁、很少跟她说话的少年。
……朕已经娶过一次不喜欢的人……
在娶窦妃之前么?徽妍忽然觉得有什么敞亮起来,就像在昏暗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