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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随天去秋无际
寿筵之后,太皇太后重病不起,殷皇后因忤逆太皇太后被幽禁冷宫,无论何人一律不得入见,包括湛王。
夜天凌与卿尘亲自日夜侍奉太皇太后榻前,却终究无力回天。深秋霜冷,延熙宫中一片菊花次第而开,素色如海的日子,太皇太后含笑而逝,走完了八十四岁的人生。
帝都九城缟素,天下举哀。昊帝停朝三日,亲奉太皇太后灵柩入葬西陵,三日后复朝听政,面无哀色,言谈如常。
群臣对此窃议不休,昊帝却在复朝第一天便亲自召见御史台三院御史,三日下来,连续革除、调换侍御史四人、监察御史七人。继而发布两道敕令,一着天下九道布政使、三十六州巡使分批入帝都朝见,面陈政情。二令尚书省督办户部清查国库,明清账目,以备审核。
这立刻令人想起圣武二十六年户部的那次清查,多少人放回肚子里的心被一把揪起,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烟波送爽斋,秋风穿廊过水凉意瑟瑟,夜天湛凭窗而立,眉宇紧锁下清朗的脸庞始终笼着一层阴霾。他已在窗前站了许久,这时回身踱步,坐至案前,重新持笔疾书。
柔韧的软毫透着丝犀利的劲道,于雪丝般的帛简之上一气呵下,将至尽处,他却突然停住,眼稍冷挑,挥袖掷笔于案。他盯着眼前的奏章,压在上面的手缓缓收拢,猛地一握之下,通篇俊雅的字迹便尽毁于指间。他深深呼吸,压下那心浮气躁的感觉,这道手本还是不能上。
殷皇后在冷宫的情况他自有办法了解,皇上虽因太皇太后的病逝颇有迁怒,卿尘却也尽力护得周全。视如我母,她不是空说此话,此时他若为殷皇后求情,恐怕还会适得其反。
想到此处,夜天湛将那奏章松开,现在时机未到,即便为母亲的处境忧心如焚,他深深告诫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谋国之事,胜负不在一时分晓。一棵参天大树,其下根基之深远必然盛于表面的枝繁叶茂。用不了多久,天朝的命脉便会尽收于他掌中,虽然北疆战后意外频出,但却分毫不曾动摇他的心志。他认定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自怀中取出一支玉簪,轻轻握在手中。极简单的簪子,样式并不新奇,用料亦只是普通的白玉,只是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抚摸,玉色上润有一种莹透的光泽,便显得格外雅致。
想当初钱庄上的管事将这玉簪送来的时候,他忍不住便去了四面楼,只想看看那个令人琢磨不透的女子到底要做什么。四面楼的清雅倒真是吸引了他,就如深纱垂幕后的那个人。隔帘听琴,静坐品茶,顺手帮她打发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真像看着叛逃离家的孩子在外面玩闹。就让她随性逍遥也罢,他本也不想拘束她,她让他只是想呵护着,看她笑得自在,玩得开心。
他暗自苦笑,即便事到如今,却竟仍是这种感觉。他只怀疑是前世欠了她的,今生她是来讨债,连本带利,要拿尽最后一分一毫才肯罢休。
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那一瞬心花无涯的惊艳,却错落成点点滴滴的寂寞。
没有她,他不知孤独为何物。遇上她,他在大千世界中,梦中,梦醒,孑然一身。
她看得那样清楚,他不只是夜天湛,而此时的她,也不再只是凤卿尘。
想得出神,他几乎没有听到轻快入内的脚步声,直到水榭前珠帘扬起,他手指一翻,不动声色地将玉簪收入袖中,方才抬头看去。朵霞明媚的脸庞已在眼前,她目光亮亮地端详他,伸手问道:“藏什么了?”
夜天湛随意挡住她探入袖中的手:“出去过?”
朵霞绕过书案,随便跪坐在他身边,“在击鞠场遇上漓王,原本说下午一起去昆仑苑狩猎,谁知道皇上传他入宫,就没去成。”
夜天湛见她秀发斜挽,紧身骑装勾勒得匀称高挑的身形窈窕动人,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耳边一对玉铛轻轻晃荡,风情美艳,亮人眼目,他淡淡笑说:“昆仑苑往宝麓山里深入,有不少好玩之处,以后再让十二弟带你去,断不会让你失望。”
朵霞道:“让他带我去,你又怎么不陪我?听他说你也是击鞠的高手,我可从来都没见过。”
夜天湛便道:“好,改日有时间我陪你去。”
朵霞乜斜着看他:“敷衍了事,我不稀罕。你这么大方让漓王陪我,看来真没把我当你的女人。”
夜天湛温朗的眸子一抬,对她微笑道:“我们在于阗国成亲时便说得很明白了,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