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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颂英的眼神有种天生的威严,仿佛她只要无波无澜平静地看着你,你的谎言和敷衍就无所遁形。
甘擎坐到床边的椅子里,垂下双手,呆呆看着窗外,一语不发,她不确定她还是否能够原谅墨兆锡,也不确定这个期限有多长,所以,对于她和墨兆锡之间的种种,她真的无从对杨颂英说起。
晚上,大伯母坚持留下来,说要帮杨颂英洗澡,杨颂英当然不肯:“哎,你回去吧,小擎留下来就行了,我又不是废人,真是,洗澡还要人帮?”
大伯母拿杨颂英没辙,拎着两个空保温桶先回家了。
七点多,医生来过嘱咐明天进手术室前的具体细节,母女俩关了灯准备早点休息,甘擎仰面躺着,睡不着,因为担心母亲明天的手术,也因为今天和墨兆锡重逢时的摩擦。
怕影响杨颂英,她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翻个身,却一不小心不知道用了个什么寸劲,脑袋沉沉一晃,一股呕意从嗓子眼里翻滚出,那感觉,好像一张嘴,她就能吐出污秽来。
甘擎赶紧趿拉着拖鞋下床,跑进卫生间,等终于这阵折磨熬完了,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听着水流哗啦啦有节奏的声响,自己凌乱的心跳似乎也平静下来。
她有气无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当然不是甘擎第一次孕吐,却是最狼狈最严重的一次,这是不是也在给她一个预示——她的孩子正在不停生长,给她生命的讯息,如果她再迟疑着不拿掉,恐怕以后的决定权就不在自己手中。
其实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再掌握所有的决定权,因为杨颂英目睹了刚才全部的过程。
悄悄回到病房,杨颂英正端坐在床沿,甘擎妄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踱回她的病床旁,杨颂英偏了下头,缓缓说:“回来。”
甘擎还是不习惯和杨颂英其乐融融的相处,母女俩的心结虽然打开了,但她还是会不自觉地揣测母亲的喜怒,言行小心谨慎:“什么事啊,妈,您早点睡觉吧,不用管我的。”
杨颂英把双腿放回床上,半倚在床头,身子向一边挪了挪,腾出一人多宽的空位,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回来。”
甘擎低着头,来到母亲面前。
杨颂英拍了拍床,语气虽然勉强,却意外的柔和:“躺在我身边吧,让我抱抱你。”
“哦。”甘擎咧了下嘴,担忧骤然落地,也许是被喜悦冲晕了头脑,她大喇喇踢掉拖鞋,嘿嘿笑着爬上病床,蜷在杨颂英的胸口。
很温暖,很柔软,很踏实,鼻腔里充满了回忆的味道,她闭上眼,深深嗅,仿佛一瞬间回到婴孩时期,母亲的怀里就是整个多彩缤纷的世界。
多久以前,杨颂英这般抱过她?
甘擎意识里残留的,还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多少夜晚她也被杨颂英和甘有良这样放在床的中央保护着,他们并不华丽坚固的小土楼里,并不宽大舒适的木床上,一对父母和中间的一个小丫头相互依偎。
有时候,他们会坏心眼地故意搔她的痒,让小小年纪的她蹬着两只小肥腿,嘴里嘎嘎嘎地发出响亮清脆的大笑声;有时候,甘有良会翻着本连环画,给她找故事讲,杨颂英则用一把小蒲扇为她扇风,现在想起来比,这样平淡温馨的情景才是她人生中最最难忘而幸福的部分,要比翡冷翠的夜晚更加迷人留恋。
“白天来过的人是小墨?”甘擎正沉浸进久违的幸福,杨颂英的声音盘旋在头顶。
甘擎木讷点了下头,什么都瞒不过她。
“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甘擎紧了紧手臂,把头埋起来,支吾道:“没有。”
杨颂英叹息:“小擎,无论你怎么决定,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甘擎浑身僵硬在那里,杨颂英似乎有察觉,忽而一笑,手指捋顺甘擎额头的碎发,指尖带着作为一个母亲特有的暖意和舒适,让甘擎一下子又放松下来。
“你知道一个小生命到来的意义吗?”她的声音也很温柔。
“……”甘擎语塞。
“他会让你更珍惜现在拥有的美好,对待生命的态度更加宽容和豁达。”杨颂英目光深远起来,唇上翘起柔和的弧度,“也许,在他婴儿时期,当你看见他含着手指头对你笑,你会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仿佛整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明亮起来,你要知道,从那时开始,他是你将来所有母爱的承载;
当他再大一点,会爬会走会闹的时候,你可能偶尔觉得他很烦,觉得自己真是自找麻烦,怎么生出个这么个捣蛋鬼,可当他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