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1/4 页)
青春的反证 第一章 一(1)
阿君从小就喜欢光脚。冬天也不穿布袜,夏天就更不用说了。每次洗衣服她都迫不及待地脱去木屐,光着脚在灰泥砌的公用自来水池边上吧嗒吧嗒地踩来踩去,一边踩一边喊道:
“哎呀!真舒服!”
成年后的阿君依然改不了这一儿时的爱好。连少言寡语的父亲都提醒她说:
“很凉啊。”
可她就是不听。她把蜗牛放在手掌上,让它爬到胳膊上,再从肩膀爬到胸脯上。她觉得蜗牛爬动时的那种湿湿的感觉很舒服。她还喜欢在澡堂里往身上浇水。水哗地一下子浇到她那冒着热气的身子上,她抖动着她那充满活力的妖冶的身体,猛地站起身来,她觉得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每次去澡堂洗澡她都要来这么好几回。几年后,她告诉丈夫轻部说:
“往身上浇五六遍水,可舒服了。”
年轻的轻部听了,不禁皱起眉头。
和轻部结婚时阿君十八岁。当小学教师的轻部一直都想飞黄腾达。他年纪轻轻地就学起了净琉璃'类似中国评书的一种演唱形式'。当然,这都是为了讨好酷爱净琉璃的校长。他又是拜下寺町的广泽八助为师,又是跟在校长屁股后面,从住在日本桥附近五条巷背街大杂院里专门抄写净琉璃剧本的毛利金助那里订购剧本。
阿君是金助的独生女。金助就像一个陈旧的拉门,默默无闻老气横秋。他唯一的本事就是一天到晚趴在桌子上埋头抄写净琉璃的剧本。他妻子则一天到晚坐在昏暗的里屋做针线活,好像她是为了做针线活才来到这个世上的。金助的妻子后来得了糖尿病,阿君十六岁时她就去世了。家里没有了女人,阿君早早地就像一个大人似的料理起家务来。做饭、做针线活、应付讨债人,样样都靠她。另外,她还要把抄好的剧本送到客户那里去。虽然金助带了一个年轻学徒,但他这个徒弟有些呆笨,什么忙也帮不上。与其说这个徒弟给他添乱,还不如说他这个徒弟很可怜。
阿君去上本町九条巷轻部的租住处送抄好的剧本。看到阿君,二十八岁的轻部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阿君穿的和服很短,腿从和服的下摆露出来两寸多。所以,轻部不由得把眼睛移向了别处。
面对阿君那扑面而来的年轻女人的气息,轻部仍然坚持他一贯的看法。他认为“女人是男人飞黄腾达的羁绊”。然而,当阿君第三次来到他的住处时,他把坐垫递给阿君说:
“你先坐下。我看看剧本里有没有错误。”
说罢,他打开剧本读道:
“后来,政冈目送……”
他读着剧本不时地偷看阿君,再后来声音也发起抖来。他咽了口口水读道:
“眼中流出泪来……”
读着读着,他突然抓住了阿君冻得通红的手。阿君当时一句话也没说,可轻部则感到很害怕。后来说起当时的情形,阿君说:
“当时你咋回事儿啊?我觉得眼前一会儿亮一会儿黑的。我觉得你的脸就像一头壮公牛的脸那样大。”
这话曾让轻部听了感觉很不高兴。虽然轻部人长得瘦小,但脸却长得很大。浓眉下面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向外凸着。鼻子下面长着一副厚厚的嘴唇。他那张脸简直像木偶净琉璃戏里的红色面具。但他本人却自我陶醉地认为他那张脸很壮观。不过,每当说起他那张脸,他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当时,轻部从他那大鼻孔里往外喷着香烟的烟雾,叮嘱阿君说:
“这事儿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懂了吗?下次还要再来!”
青春的反证 第一章 一(2)
可是,阿君从此再也没来过他这里。这让轻部感到很懊恼。他觉得这事儿肯定会影响他飞黄腾达。他良心上也顺便有些不舒服。他终日担心那个女孩子是否怀孕了,害怕金助会找上门来。非常自负的他,甚至想象报纸上登出了标题为“教育者的丑闻”的新闻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让他感到万分的苦恼。他苦思冥想,最后发现,如果马上和阿君结婚,即便阿君怀了孕也没什么关系了。他这才放下心来。他自嘲地说:“为什么早没发现这步棋呢?真是个笨蛋!”不过,他原来觉得要结婚起码也得找个校长级别家的女儿。他做梦也没想过要和一个抄剧本人家的姑娘结婚。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阿君的美貌。
一天,一个自称是轻部的同事,名叫薄地什么的人手里提着宗右卫门町友惠堂的豆馅儿糯米饼突然来到金助家。他对不知所措的金助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后就走了。金助完全不明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