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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这一天,下了一场小雪。
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流云居的西府海棠花叶零落,流芳坐在低矮的秋千上,四周很是安静,若说有声音,那便是雪落得轻不可闻,软软的、绵绵的,打在心头。
他走的那一天,还是八月末。发兵的决定来得突然,那时她备好了晚膳,老韩王老是嘟囔最近没几天能见到容遇,她做了蟹黄豆腐,清蒸鲥鱼,八宝鸭,这些都是他爱吃的,她都记住了。
华灯初上,他却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上了马,一直往外城而去。
她从来不知道容遇的马术是这么的好,一路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呼掠过,他一手执缰,一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不知道跑了多远,只知道他的呼吸离自己很近很近,他胸膛的温热从紧贴着的衣衫传递过去,那种暖意渗进心底,忽然之间好像什么都不用想,更不用害怕。
放下一个人,往往在一念之间;
爱上一个人,却是要千锤百炼。
她信他,爱他,所以一言不发地任凭他带着自己去自己所不知的地方。
到了陵江边上,他和她下了马,江边早有一艘乌篷船在等候,船上只有一个仆人,一张小几,简陋之至。
上了船,她才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他微微一笑,“出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离思 2
夜晚的蔚海更让人觉得茫无边际,黑沉沉的一片,若不是水面不时地翻涌过阵阵波光,真不知如何去分割这片海域和同样广阔无边而低沉的天幕。流芳仰头,只见天空中满布星子,明亮而静谧,初秋的风缓缓吹过,连带着人的心,仿佛也入了静一般。
船上惟一的仆人是个哑仆,容遇对他做了几下手势,他便取出一个挂满了钩子的小小的渔网,开始在钩子上挂上一些小虾和泡开了的菊花,流芳不解地问:
“他这是在干什么?”
“钓目鱼。”容遇好笑地看着流芳眼神忽然一亮,“你不饿么?我饿了,你要不要试着去钓一下?”
目鱼就是墨鱼,也叫乌贼。
“怎么钓?”流芳小心翼翼地拎起那个网,容遇让她把网放进海里,然后流芳坐在船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黑黑的海水,容遇坐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
“别紧张,目鱼会上钩的。你连我都钓到了,还担心钓不到目鱼?”声音戏谑而调侃,流芳嗔他一眼,伸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容遇却拉开她的手,凑过脸去在她唇上轻啄了两下,流芳又气又窘,余光瞄到哑仆转身进了船舱才没那么尴尬,她干脆咬着唇转头不去看他,他轻笑一声,倚下身子把头顺势靠在她腿上,仰头,抬眼,满天星斗就这样无一遗漏地尽落眼底。
“是故大丈夫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
这是《淮南子》里的《原道训》。流芳从来没有听过容遇念书,他的声音有如琴弦擦过木楔那般低沉而又抑扬顿挫,她不禁问:
“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你现在做得到吗?”
容遇看着她,黑眸幽亮似有星子坠入其中,他摇头,“做不到。”
他顿了顿,又说:“可是,将来未必做不到。”
“那你现在思的是什么,虑的又是什么?”
“真的想知道?”他坐直身子,从背后抱着流芳,下巴枕在她的肩上,说:
“想的是你,虑的也是你。”
流芳笑了,“你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哄人了,我的人早已是你的,心也是你的,你又何必如此?”
他闷闷地说:“你不信?阿醺,我骗你的时候你总是深信不疑,我诚实的时候你却怀疑我说谎,这算不算是我自作孽?”
流芳笑出声来,回头看他,见他神色轻松可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不由得也收敛了笑容,伸手握过他的手,问:
“遇,你怎么了?”
容遇还没说什么,流芳忽然觉得手里一沉,她急忙说:“好像有目鱼来咬食了,我该怎么办?!”
这时哑仆手拿着火把过来照着,火光之下,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网上银钩的反光和水里的情景。一只只小章鱼咬住了钩子,苦苦挣扎不能脱身,哑仆让流芳松手,自己把网拉起,流芳不禁惊喜地说:
“遇,你看,怎么一回就能钓到这么多?!”
“目鱼上钩时,用光照之,它眩了目,就难以脱身。”
哑仆拿了目鱼,就到船舱里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