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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把枪横在枕上,预备随时将翠花处死,可睡到半夜,却做了一个梦,梦见兴浪滩背靠的杨侯山轰然垮塌。他被惊醒,问身边的女人,女人说,这是不祥之兆,定是你想处死妹妹引起的。大哥黯然神伤,也有了犹豫。女人说,这件事,只要瞒过杨家就得了,声张出去,丢脸的还不是自己。大哥觉得有理,心想那私塾老师是被他在天井里打死的,当场就扔下了废弃的古井,且用石盖封了,人们一定不会知晓。哪知第二天一早,坡上人就在议论这事了。大哥怒不可遏,把妹妹从奶奶屋里提出来,剥得一丝不挂,绑到黄桷树上去,吆喝坡上人前去鞭打。起初谁敢去打?翠花的大哥就亲自动手,舞着天麻扭成的大绳,没头没脸抽在妹妹的身上。翠花的声声惨叫,惊飞了树上的雀鸟。打累了,他便扔下大绳,声泪俱下地把翠花的恶行讲了出来。坡上人越听越气,终于有人走过去,提起了绳子……就这样,翠花被活活打死。没过多久,杨侯山果然坍塌,把沿坡居住的数十户人全都压死。山体如水一样流下来,形成一带缓坡。最让人惊异的是,流下来的山体,竟然铸成两只大靴,且是一只男靴,一只女靴,踩踏在兴浪滩上。水枯时节,兴浪滩满河的鹅卵石布成一个人头。人们传说,那两只靴子,一只是私塾老师的,一只是翠花的,那个被踩住的人头,自然就是翠花的大哥了。
这件事情,不管哪朝哪代,何家坡都妇孺皆知。人们尽可以怀疑翠花被裸鞭致死的事实,但那两只绝像靴子的山体,至今犹存。由于这个缘故,没有人愿意到杨侯山脚居住,就连独居在那里奸淫过李高氏的老光棍,后来也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许莲没有被何兴孝吓倒,可她不得不思谋自己的出路了。她知道再呆在此地,即便不被鞭死,也会被流言杀死。
她回了一趟娘家,泪眼巴沙地把她的想法告知了父母。
她父母没有儿子,只有清一色的五个女儿。许莲是他们的幺女儿。说来奇怪,许莲的四个姐姐无不长得暴眼塌鼻的,唯她出脱得美艳绝伦,父母也最喜欢她。
饥饿百年 十八(2)
听说她在何家受了欺负,两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暗自垂泪。
许莲在娘家耍了四天,临走的时候,她母亲说:“女儿呢,你先耐着,我们设法再给你寻个婆家,干脆下堂算了。”说罢泪如雨下。
许莲也流泪,许莲对母亲道:“要说就说远些。”
饥饿百年 十九
二十天后,娘家来信,要她回去一趟。许莲带着儿子上了望鼓楼。
与许家隔两条沟的钟大娘给她说了一个男人。男人姓杨名光武,前几年女人跑了,膝下一子,比何大长十岁。巧的是,这个男人居然是李家沟人,也就是我爷爷何地生身父母的家乡,当然远,离何家坡百多里地。
听罢钟大娘的话,许莲一手搂一个儿子,低眉顺首,半晌不言。钟大娘是老媒婆,从十八岁给人说媒,至今已有五十年工龄。她见不得许莲那副样子!如果是个姑娘倒也可说,一个再婚嫂,有啥不好意思的?她要许莲快快表态。许莲颤着声音问:“他喜不喜欢娃娃?我是要把两个娃娃都带去的。”钟大娘重重地嗤了一声,“啪”地往掌心吐一泡口水,将她一辈子没有乱过的头发抹了抹,才翻着薄薄的嘴皮子说:“你晓不晓得人家是啥德行?见庙就捐,见菩萨就跪!人也长得伸伸抖抖的!你那何地是啥样?不是他死了才说,我还见不来何地那副猴头鼠脸的样子哟!——杨家又是啥家底?几百挑水田,十几亩旱地,外搭几十亩柴山,柴山里的树,黄桶那么粗!你那何家就算富啊贵呀,给人家打短工,人家还嫌何地力气弱!”钟大娘虽然老了,说起话来依然水也泼不进一滴。
许莲见她这样糟蹋何地,如刀尖在心上戳,钟大娘嘴角的白沫还没积起来的时候,她就带着两个孩子,愤然离开火塘进里屋去了。
许莲的母亲颇为尴尬,说女儿这些日子身子不利索,常闹头晕,呕吐,怕在钟大娘面前丢人才不辞而别的。可钟大娘一点也不尴尬,扬声道:“像杨光武那样的家庭,人家没养小娘子就不错了,要说,他娶三个四个也不算多,现在要娶个十五六岁的黄花女也不着难,你许莲要能嫁给他,是一万辈子的福分!即使他将来养小,你也为大,多好哩!一个再婚嫂,还拖着两条清鼻涕,人家同意不同意还要看我的嘴皮子功夫哩!”说罢起身要走。她口口声声“再婚嫂”,惹得许莲的母亲既伤心又不快,但她知道钟大娘的厉害,媒说不成,她就编造你的坏话四处传扬,女儿本来就在何家坡人的口水里过活,如果望鼓楼人再朝她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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