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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上有个餐厅,摆着一张大圆桌。我去时已来了几位朋友,一看那气氛不一般,开口问时,才晓得原来是老周过生日。大家皆是空手而来,怪老周为何不事先讲清白。“哎呀没打算搞的,就请你们几位朋友来聚一聚,吃餐便饭,算不得过生日。”老周摆摆手,又将一瓶赖茅的盒子打开来。“这茅台我一直舍不得呷,七三年的,你看这盒子都成了么子样子。”他把酒筛到每人跟前的杯子里。“一人就这么一小杯呵,对不起�。”
老周平常过生日,场合都摆在华天,最热闹的一回是前年,摆了四十桌。他交往广,朋友多,手面又宽,结果大家闻讯而来,四十桌都炸了箍,临时又添十桌还嫌少。去年也是包了个夜总会,场子里挤满了人,众人将他拥到台上,叫他唱个歌,然后无数的爪子伸出来,抹他满身的奶油泡沫,让他成了花里胡哨的一个人。最后又被众人灌得醉倒在台上,送到医院打吊针。
老周的公司不大,亦不算太小,每年稳稳当当给他挣个数百万不在话下。这世上比他有钱的多,比他潇洒的少。老周对钱的态度是左手进,右手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每年数百万被他花得精光,买来的是通体快活。人又好朋友,凡朋友有难,他必第一个冲上去解难。要钱出钱,要力出力。这种人书上容易见,世上难得找。又性格极顽,心肠极软。翻报纸看到一下岗工人得了尿毒症,痛不欲生,看得他眼泪双流。恰好那天他手头窘,就把崽喊拢来,问他压岁钱还有好多。崽说有六千五。“拿来,借爷用一用,后天还你七千。”又打电话给报社,询到那工人住址,唤来一手下,叫他把钱送去。“不要讲是哪个送的呵!”手下走到门口,他又这样来嘱咐。这等事情他经常做,雁过不留声,人过不留名。
又好玩。一车飙到云南,一车飙到西藏。近年迷上高尔夫,每周有四五天在练习场上,请了一个马来西亚的黑皮汉子当他教练,练习挥杆。练半个钟头球,坐到球场小餐厅里吃一个钟头的酒。鞋子脱了,脚搭在椅子上,又电话打给这个那个,叫拢来几个人,摸三打哈。摸了几轮,又再练半个钟头球。有回把我也叫去了,我说高尔夫是绅士运动,你倒好,把球场变成夜宵摊,又变成拉斯韦加斯。他笑笑道:绅士也要随性噻。不随性,当么子卵绅士!练习场上的球童,看到他来了如同过节,因他见人就给小费,一百两百地给,比球场上任何人皆要大方。“周总来了哦!”一见到他,球童便拥了过来,个个笑得像朵花,将其他球客冷落到一边。
我有几个月没见到老周了,今日来吃饭,觉得奇怪,怎么生日也不庆祝一下?菜都是家常菜,真的是便餐。只是好酒仅一瓶,几口呷光了,余兴未了。若是在平日,这桌子上不倒下一两个人,他是不会散场的。慢慢吃饭,慢慢扯谈。老周说到如今生意真的不大好做了。“显形呵,这金融风暴。”酒呷完了他开始呷茶,“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一个人,如今夜里时常冒冷汗。”有人问真有这么严重么?“真的咧,生意会做不下去了咧。”他道,“这世界真的怪,美国人一感冒发烧,连我的小公司都要打摆子。如果坏日子再不到头,老子若挺他半年还没挺下去,那就会崩盘,真的崩盘!”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这模样我认识他二十年了还从未见过。“你看我现在都不敢消费了。”他又说。我这才明白他为何不庆生。而且,酒也只呷一瓶。整个一餐饭,吃得很压抑。金融风暴使世界各角隅里的人皆感受到了灾难。谁都不能幸免。许多公司开始裁员,未被裁掉的人亦开始减薪。如果像老周这样的人都开始感到危机临头,谁再唱世界美好的歌我真的要把他的脸扇肿。但我仍想转移话题,要死卵朝天,没必要分分秒秒皆沉重。“明天去打一场高尔夫好啵?下场子打。”我提议道。
“还打高尔夫,老子会员卡都退掉了!”老周说。
我怔了一下,望望他,他是老周,但分明已不是老周了。
满哥
大约“*”时起,长沙人把后生崽皆呼做满哥。但此满哥不是彼满哥。此满哥本姓付,早不是后生,如今两鬓见霜,只因名小满,人便呼满哥。满哥在都市报当副刊编辑,凡经他手里的稿件,必拿朱笔改得满纸飞红,面目全非。“莫看不起我们小报噻,跟我们写点稿子噻。”满哥碰到我就约稿,一副敬业敬岗的模样。我说我哪里敢跟你投稿,一篇文章要被你改得血湖血海,惨不忍睹。“莫喽,莫这样讲喽。我晓得你写文章认真,对自己负责,我不得改你一个字喽哪怕是错别字。”我还是不敢给他投稿,怕他技痒,一时忍不住,手起刀落,将一篇文章的气脉斩断。改得糟了,人家还以为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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