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第2/4 页)
杀死一个,祖国就多一份安宁,人类就少一个敌人。
可现在,从山海关到四平,三点成一线出现在准星前端的,是谁呢?在他们第一次扣动扳机前的瞬间,可曾有人闭过眼睛?可曾把枪口抬高一寸?可曾想过自己也是中国人?
即便是理直气壮,觉得怎么接收怎么有理的杜聿明,在山海关指挥国军打响东北内战第一枪时,那心灵深处就会那样平静,荡不起一丝别样的涟漪吗?
“内战一开,生灵涂炭,决难止息,历史的罪名,将落在我们的头上。”
(44)发出这种悲叹的,后来在和平解放北平中立了功的傅作义,那双白净的手上就没有血腥气吗?
他们都在这场内战中活下来了,傅作义还当上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水利部长和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当官并不是一切。活着也不是一切。可那些把红土地养大的精壮的活生生的身躯,埋在了黑土地的人呢?死人就是一切,就一了百了吗?
本来,他们应该去和家人团聚,去娶妻生子,去享受天伦之乐。本来,他们应该有最好的住房,最好的生活保障,最好的医疗条件,把身体好好普查一次,把在战争中落下的残疾好好治疗一下。本来,他们应该去受教育,而且是受最好的教育,用那双操惯了枪炮的手拿起笔,去掌握建设国家,振兴民族的武器。
可他们却来到这片遥远而陌生的黑土地,来打杀本来和他们一样的骨肉兄弟。历史记得他们是怎样来到这片黑土地的。
历史是不会忘恩负义的。历史将永远铭记着他们昨天的伟烈和功勋,也同样注视着他们今天的悲哀和罪孽。
昨天,今天,就像这白骨和黑土地一样,黑白分明。
他们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姓氏和名字,可谁也不知道。黑土地上没有一块他们的墓碑。大概他们自己也不想把姓名留下。
但历史已经为他们立碑了,那碑文一字字都像警钟长鸣……
第十一章 春之冬
在春未暖融融的黑土地上,共产党人全线后退,退向临近朝鲜的狭窄地,退向遥远的松花江北。
开头退得有条不紊。偌大个四平城,据说连具烈士遗体都未丢下。后来就不行了。新6军一辆汽车拖门炮,就毫无顾忌地对共产党大部队穷追不舍。
处在胜利峰巅上的国民党,终于把共产党人赶到了人民中间,并最终把自己推入绝境。可在1946年那个严酷的春未,共产党人确是连招架之力也没有了。
有的部队被阻在敌后,有的失去联络,有的溃不成军。
来自延安和东北局的意见,却是“必须守住”公主岭和长春,像保卫马德里一样保卫长春,变长春为第二个凡尔登。(45)
还在乱着套。
“想中央,盼中央”
5月18日夜,1师2团财会科会计刘淑,在梨树附近一个小村听到集合号,不知怎么回事儿,和政委妻子张华出门来看。江拥辉匆匆赶来:还傻等什么?快走!跑呀走呀。张华说:只剩下喘气儿的劲儿了,当俘虏也走不动了。刘淑说:可不能当俘虏。张华说:对,死也不能当俘虏。两人强撑着往前挪动,江拥辉带着打阻击的骑兵赶上来了。
又饥又渴赶到吉林市,满指望能吃点喝点,大街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影,像座空城。刚过松花江桥,身后轰隆一声,江桥炸了,那边敌人也脚跟脚进了城。江面不到500米宽,对岸汽车、摩托车呜呜叫,老百姓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拥到大街上,挥动各色小旗,呼喊口号。那情景,就像当年八路端了鬼子炮楼回来,老区人民欢迎子弟兵。
大家看得这个气呀:东北人都是亡国奴!
狗咬吕洞宾,不认好人心!
欢迎吧,有你们好瞧的!
……
1945年12月8日,重庆《中央日报》2版刊登消息:《沟帮子视察记。人民在严寒中修复共军之破坏,老翁谈人民将以全力协助国军》。
1946年11月12日,东北民主联军司令部的《阵中日记》,有这样一段:“顽区群众条件极坏,我军通过时,沿村抗击,我们只能完全夜间行军。”(46)“八·一五”后,从南京、上海到所有国民党军队进驻的沦陷区,一夜之间,蒋介石的画像就从尘封多年的地方找了出来,庄重地挂上家庭和街道的庄重处。
人们追随着浩荡开进的国军欢呼,恋恋不舍地围着每个穿制服的政府官员,向他们问好、致意。8年了,“国军”来了,自己国家的军队来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