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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训是被王大师兄红词黄译的。我和柳青吃完早饭,来到计划生育门诊,就看见王大师兄在门里卖矿泉水。
正值春末夏初,计划生育门诊人很多。大门口上刷了“男宾请毋入内”几个大字,门玻璃也刷上了不透亮的黄漆,从门外屁也看不见。门外有两排条凳,不能入内的男宾就坐在条凳上等,他们当中有的是无执照上床的,有的是蛮干蠢干的老公,间或目光交会,互相半尴不尬地笑笑,也不说话。偶尔有陪亲戚、朋友来的,为了和真正的坏人划清界限,从来不敢坐在条凳上,远远地站在楼道的窗户前,眺望远方。扫楼的大爷没那么敏感,分不清谁是谁,对谁都是一脸不屑,借打扫楼道,用大墩布埋汰男宾的皮鞋。谁要是掏出烟卷,扫楼的大爷立刻就喊,“这不许抽烟!心虚也不行。”门里面也有几排条凳,女病人坐着,等护士叫自己的名字,用假名字的,嘴里不停嘀咕,反复重复,生怕叫到自己的时候反应不过来,错过了,不象其他门诊病人似的,互相讨论自己的病情、责怪老公不体贴、抱怨孩子不孝顺、咒骂社会腐败。王大师兄就坐在门里的一个角落里,卖矿泉水给女病人服避孕药用,五块钱一瓶。“贵点是贵点,但是在这儿喝药最不会延误病情,没人嫌贵。”王大师兄说。王大师兄喜欢在计划生育门诊实习,更喜欢卖矿泉水,不用动脑子,而且有漂亮姑娘看。从人群角度看,未婚先孕的人类亚群最好看,王大师兄说,这是自然界的规律,被蝴蝶、蜜蜂最先搞残废的,都是最鲜艳的花朵。
我穿了白大衣,就是男大夫,不属于男宾。我和柳青走进黄漆大门,我把一个快餐饭盒递给王大师兄,里面有永和豆浆店的两份生煎馒头,我和柳青吃完后买的外卖。王大师兄接了饭盒,问我为什么起得这么早。我将来意说了,问他那个名教授当诊,麻烦他要个号,看看。
王大师兄瞟了眼柳青,嘴角冲我一笑,我连忙说:“我介绍一下。我表姐,柳青。表姐,这是我大师兄,王大大夫。”我说完就后悔了。王大师兄是精读过各种手抄本的人,知道掩人耳目最常见的称呼就是表哥、表姐。
“不用找教授了吧。明摆的事,吃点药不就完了吗。”王大又卖了一瓶矿泉水,收了五块钱,压在快餐饭盒下面。
“我也知道。可还是找个名人看看,保险些。”王大师兄摇了摇他的大头,嘱咐我看牢矿泉水摊子,进屋拿了个号出来。我安排柳青在诊室里的条凳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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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给你挂个号,还得建个小病历。”我说。
“这么麻烦?”柳青在皮包里取了一叠钱塞我手里。
“人命关天。”
“好。”
“你叫什么名字?”
“柳青。”
“病历上填什么名字?”
“柳青。”
“年龄?”
“大于十八。具体,你看着填吧。”
柳青进诊室看病的时候,我替王大师兄看摊卖水,王大师兄吃包子。包子还是热的,王大说好吃。王大问柳青是谁,我说真不知道。王大说柳青长得不错,但是寡相,带戾气,不祥,史书里说这种女人常常导致兵戎相见、大星犯日。我说跟我没关系,她再大些,说是我妈都有人信。王大说我骂他,说柳青应该和他年纪差不多。
王大师兄大我十岁。他体重九十九公斤,身长八尺,头大如斗,眼小如豆,头发稀疏,体毛浓重,总之状如风尘异人。他在这个医校念了五年,忽然觉得无聊。不上课,跑到机房鼓弄那几台老电脑。他编了个程序模拟人脑神经网络,有学习记忆功能,程序小于5K,那还是在八五年。他据此写了篇文章,文章很快就发表了。十几个美国大学问他愿不愿意过去念书,他挑了个名字上口的转了学。在美国念博士期间,在世界头牌的几个杂志如《自然》、《科学》都发表了文章,如果不考虑年龄,王大师兄的资历回国可以候选学部委员。王大拿了博士学位之后的确回国了,但是不是来候选学部,而是到医校继续念医科。问他为什么,他不说,问急了,就说常泄天机的人,常不得好死,他怕疼。王大的理想是在美国某小大学当个校医,活不忙,钱不少,他可以整天无所事事,养脑子。学校最好是在佛罗里达,天气好,洋姑娘漂亮。买辆大吉普车、养条狗,然后开吉普带狗在海边兜风。狗站在吉普车后座,探出脑袋、耷拉着舌头看窗外的风景。
“我又听说你的故事了。你都快成传奇了。”我对王大说。
“什么故事?”王大的包子吃完了,在白大衣上使劲蹭了蹭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