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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的宫阙里,多少次的宴饮,袁泠霜与顾皓熵并肩而坐,两家有意联姻,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在朝中内外,早已不是秘密了。
她与顾皓熵坐在一处,一对壁人,这一幕,曾经羡煞过多少名门千金,博多少艳羡赞叹。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却无法在脑中搜寻出他的脸?即使是连一个最平常的表情,都是如此模糊,如此模糊,连轮廓都消褪地几乎不见。
顾皓熵,曾经是她十三年生命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代表了她少女时代所有浪漫的憧憬和梦想,贪嗔痴恨,流年如雨,那个曾经让她非君不嫁的人,今天,她却无法拼凑出他的脸……
转朱阁,低绮户,要逃过嬷嬷们的管束,偷偷觑一眼从大哥那里撒娇缠打得来的艳曲,牡丹亭的杜丽娘,西厢记的崔莺莺,脸红得似要滴下血色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生死相许,相许,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个福气的!可知道,你想许的那个人,是不是也要你?!
泠霜狠狠地闭起了眼睛,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段潇鸣没有诗人浪漫敏感的思维,没有君子谦谦翩翩的风度,他永远也吟哦不出那些优美绮丽的诗词。他有的,仅是最原始的野兽般的凶狠,诱捕他的猎物,然后,用尖牙利爪把它撕碎。但是,如今的天下,需要的,恰恰不是诗人和君子,而是他!凶残暴虐,却有足够的野心与力量征服战争,将乱世重新归宁!
可是,隔在他们之间的,又何止是千里江川!
泠霜松开了手,轻轻地低下头去。他,永远都不会是她的良人。
月满汀州霜满天
段潇鸣和衣躺着,把泠霜密密实实地圈在怀里。刚刚喝过了药,现在只要再发一身汗,便能好了。她体制天性属寒,大热天里都几乎不出什么汗,所以他才非要抱着她不可。
灯烛都已经息了。室内一片昏暗。
谁也无心睡眠,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一起,空留一室岑寂。
“我倒是轻看了你,大府里教养出来的小姐,竟还有这样的手段!”段潇鸣闷闷地已经笑了许久,终究还是憋不住,说了出来。
泠霜听了,到底是恨着的,袁氏称帝已久,自他口中说出来,亦不过一届权臣篡位。只是,这一切,于现在的袁泠霜,已经不再重要。且见她不恼反笑:“你没有听过,以口接气,病气便能转嫁,这样,我的病,就能好了吗?”
她闭目假寐起来。自小轻眠,母亲哄她睡觉时,总是说,即使睡不着,养养神也好。所以,她便听话地闭起眼睛,到后来,到底真睡假睡,便没有人能弄清了。
又是一阵静默,段潇鸣没有答话。
既没有张狂地笑,也没有狂暴地怒。
泠霜安之若素地静等。那句话,真心抑或假意,谁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身后之人,安静地一反常态。
人一旦闭起了眼,感觉便会变得异常敏锐。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手从衣角探入,一点一点向上摸爬,摸过她凸显的棱次分明的肋骨,薄薄的一层皮包着,一根一根,辗转抚触,不再向上。
“若是真有其事,”他的声音,恍惚间竟渺远苍茫,似千般爱怜:“那,便让我来替你受这点病痛,又有何所谓?也好让你多生几两肉,不必总枯瘦地如干柴一般。”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泠霜是背对他的,看不到他的脸。她庆幸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平静。除了平静还是平静。纯粹的话语,纯粹的表达,没有悲喜,没有温度,什么也不是,它仅仅是一句话,一句话……
可是,为何,从哪里凭空来的一股酸涩,从眼耳口鼻一齐蹿入,顺着肝脾肺,一股一股,源源不断地,渗到心里面去,渗进去,渗到四肢百骸,无声无息,入骨入髓。
他的手一直在那里,掌心的热源,绵绵不断地传递到她心里。
这一刻,她体会到温暖。原来,不止太阳照在身上是暖的,不止火光烤在身上是暖的,还有身体,人的身体,也可以这样温暖。
可是,这样的温暖,毕竟是长久不得的。正如,太阳有东升西落,火光也有燃尽熄灭的时候,人的身体,也有冷却的时候……
“额吉娜要来了。”他的手仍旧放在那里,没有挪开。
“什么时候?”她宁愿永远这样背身向着他,背身向着天下。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她所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