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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吊扇整天嗡嗡嗡响个不停,还是抑制不住闷热,除了手心脚心,汗水从全身的每一片皮肤滋滋地往外冒。九号房离工地最近,民工挥镐挖土的“卟卟”声一下一下好像挖在脑子里,还有他们有关小姨子的话题和隐晦的窍笑,都在向九号房展示来自自由世界的生活乐趣。
小如的后背根本不能接触床板,更不用说睡觉了,因为他整天都在提心吊胆。溢流井的合流管道与污水暗管渠相通,小如曾经利用疏通下水道的机会,凭借一条破旧裤子和长柄剃头刀,将暗管渠平篦透气孔底下的隔离钢筋搅成可侧身钻过的弯孔。如今,那把神秘失踪的长柄剃头刀仍然夹在砖缝,在小如听来,民工的每一次挥镐都可能挖开平篦透气孔、每一次窃笑都是对长柄剃头刀的发现。什么叫坐立不安,什么叫心急如焚,小如可算是感同身受了。
有一个人例外,他像一堆随意丢弃的破棉絮那样蜷缩在过道的角落,安睡得无声无息。不用说,他就是皇上。
小如的个子过于矮小,必须踮起脚尖才能透过铁门圆孔,看到围墙上的“宽抗”字样。“宽抗”在炽热的阳光下泛起刺眼的白光,原本枯燥乏味的两个大字因为它背后忙碌的民工而显得生机勃勃。小如企图看到墙角下的平篦透气孔,不能;企图看到围墙上虚张声势的高压线,也不能。铁门太厚了,手腕粗的圆孔箍死了“宽抗”,也仅仅箍进了“宽抗”。小如仍然左右两眼轮换着看得津津有味,仿佛目光能穿透围墙,监视民工的一举一动。到午睡的时间,小如就只能坐在通铺上发呆了,心中一烦躁,汗水便横溢而出,手臂就像裂缝的水管,毛巾刚抹过,汗珠又在那里了。
在小如看来,化粪便池的工期比他的命还长,其实,先后不过十五天。
化粪池竣工的那一天,小如并不知道竣工了,奇怪的是听不到围墙外有铲锹、锤子、铁抹与泥土、沙浆的摩擦声,而是吵吵闹闹的众声喧哗,侧耳细听,是关于安全系数不够的争执,其中一个人说:“人犯钻出来谁负责?”
无疑的,号房里没有第二个人听清这句话,但它灌进小如耳朵时发出雷声一样的巨响。这下完了,彻底完蛋了。一个意念坚硬地植入小如的胸膛:父亲死定了,自己也肯定得加刑。小如死死抠住圆孔,才没有让自己的身体崩溃。因此,当指导员打开铁门时,小如就紧贴着铁门扑进指导员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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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起来,看看你干的好事。”指导员一闪,小如差点扑倒在地。
小如觉得心脏蹿到脑子里了,跳得他头晕目眩,号房、高压线、哨塔、围墙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都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让人喘不过气来。
指导员带领小如走出看守所大门,沿着墙根来到新竣工的化粪池。生长中的晚稻发出逼人的清香,可惜小如什么也闻不到了,他只闻得到自己身上的臭汗和一股死亡的气息。化粪池刚刚合上的水泥盖板上懒散地站了几个人,一个腆起大肚子的估计是包工头,其他几个都是干部模样。见指导员领着个小青年出来,他们停止了争执,大肚子指着溢流井说:“让他下去试试,犯人能钻进钻出吗?开玩笑。”
指导员纠正说:“他们不全是犯人,统称为人犯。好比不是大肚子的全是老板。”
哄笑声中,小如双手一撑下了溢流井,弯腰钻进合流管道。指导员捡了块泥团砸在小如撅起的屁股上:“谁叫你钻这头啦?钻那头!”
早就被吓跑的魂魄又重新附回小如的身体上,原来,他们担心的不是污水暗管渠会逃走人犯,而是担心人犯将从排放生活用水的明管渠钻到截流槽,再从截流槽钻到溢流井逃跑。
小如掉转屁股,一头钻进截流槽,看到了新改的明管渠在围墙的位置竖了几根钢筋,虽说一般人不可能爬出去,但它不堪一击的稀松样子确实能鼓起人犯越狱的欲望。
小如退出截流槽,直起腰头就露在溢流井外面了,“钢筋太疏了,”小如惭愧地说,“都怪我设计的时候没有说明这里要加三层交错式防盗网。”
“你上来吧。”指导员转向包工头说,“我说这样要出事对不对?好了,三层什么式?”
小如拍拍身上的泥土说:“三层交错式防盗网。”
“对,你把三层交错式防盗网搞好了再结账。”
包工头很不满,踢开脚下的石子说:“开什么国际玩笑?不就几根钢筋吗,最多让你们扣住一百块钱。”
“你不要命了,”指导员左顾右盼一圈,压低声音说,“天黑之前要弄好,跑了人犯你可要进去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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